28丶28支箭
◎受审◎
少年上前两步,似是想扶起江如簇,却被她膝行後退数步躲开。
卉儿早已机警上前,将江如簇扶起,伺候她往院外走。江老夫人公然刺杀她这个陛下亲赏的芳澜君。不但她要被押进长安城治罪,江如簇这个受害之人,也是要上堂受审的。
“你是不是恨我?”
身後忽传来少年声音。
江如簇身形不受控制的一阵紧绷。
她默立原地,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少年声音复又响起:“当日,尔一再求吾不要向陛下请功时,是不是就料到会有今日?吾替尔讨来了荣耀,却也带来了无尽麻烦,尔心里应是恨吾的,对吧?”
不恨。
因为,便是连江如簇,也并不知晓事情会发展到这等样地步。
她缓缓转身,郑重望着善良的少年权贵:“高大人说笑了。东西本来就有毒,难道还要怪大人烧不出好茶汤吗?”
这是江如簇第二次进长安城,她坐在摇摇晃晃马车中,闭目养神。
江老夫人气急,不顾一切杀她,又口称她坏了杨氏满门子弟前程。想来,应是两位跟在她身边监视的暗卫大人,事无巨细将江家院中发生的一切事,皆上告于陛下,陛下知江老夫人口蜜腹剑作风,唯恐治下的大司农大人也是这般作派,找了大司农麻烦。
她如今方知,少年当日说她狡狯足以为浮云蔽日事,是什麽意思了。
封建制度皇权之下,想考验一个人的品行,不只单单是看这个人说了什麽又做了什麽,还要一并考评家族内所有子弟。许多时候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人犯错,全族都要受连累。就如这次,她状告江老夫人不慈被查实,第一个倒霉的并非江老夫人,而是江老夫人身处朝堂的族兄。
少年当日那般气愤,也许不单单是怪她殿前欺君,更是担心她的行为,给朝中带去巨大动荡。
作为重罪之人,押送江老夫人的囚车一进长安城,便进了廷尉府;而江如簇的马车,则在两名暗卫大人护送下,直接进入宫城之内。
江如簇随黄门大人一路急行,于建章宫後殿,再次得见皇帝皇後,即当日宣旨急召她入长安城的中书令彭大人,和上次便有过一面之缘的廷尉史大人。
“妾江门如簇,拜见陛下金安,皇後毋恙。拜见两位大人。”
皇帝陛下满面和乐:“芳澜君快快请起。尔这小小女娘一路舟车劳顿,身子可还扛得住。”
江如簇知这是皇帝陛下在向她表示亲近之意,也是在向座中中书令及廷尉史大人释放信号。急忙连称不敢,道妾身体一向康健,并无不适。
皇帝陛下心情似是不错。
甩了甩衣袖。
由近侧中书令大人代为开口:“芳澜君可真叫在下长见识,两次觐见都闹得如此轰轰烈烈。若尔当日首次觐见陛下,便将此中之事说清楚,而不是言语鬼祟遮遮掩掩,何须今日再千里迢迢,跑这一趟?”
江如簇连忙拜倒。
她早就见识过彭大美人言语之犀利,也知他乃天子近臣,极受天子爱重。
此番情形,本就在她的推演可能中,应对起来自然毫不费力。
“陛下,彭大人明鉴。妾知自己虽能因献图事得陛下赏识看重,可做为女子,妾终究只能依靠家族存活。便是家中祖母不慈,阿翁不亲,妾也不能行公然言说长辈是非之大逆事。”
“祖母闺训严格,不喜家中女娘尽出风头,更不喜妾张扬出名。妾虽承蒙圣恩,为家中亲长求得官职,达成祖母大人欲改换江氏门庭之毕生心愿,却也实实在在违背了祖母大人教导家中女娘应谨守闺训,最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作风。故而,在妾得赏後不过半月,祖母大人便对妾行了毒杀事。”
“若非妾身边婢女冒死求助于高大人,妾如今早已是棺中骸骨一具了。”
“妾当日所行,实则是无奈之举。只因妾不能保证,陛见後归于家中,祖母会否对妾再行暗杀事;更不能保证,会否再有泼天好运气,使婢女再求来高大人救命。”
“妾知当日之行事,实乃是大逆不道之举,可事出有因。妾只能万求陛下皇後,与两位大人恕罪。”
殿中一时静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