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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丶45支箭（第2页）

“女公子说笑了。女公子有所不知，原本高将军打算，将战俘辩词送至晋阳王府，先料理晋阳王谋反事，再御外敌。有了女公子奇谋，高将军才改变主意，与陛下一松一紧，先稳住了晋阳王。女公子这一计阳谋实在厉害，兵不血刃便解了晋阳王兵权。”

“吾料定，晋阳王此番进长安城，怕是再无回并州之可能了。”

总之他的一腔野心抱负，怕是折戟沉沙了。

此刻，并州晋阳王府中既无粮又无钱，谋反之事自然告吹。

加之皇帝陛下宣旨召他回朝，若他胆敢抗旨不遵，少年立刻就能师出有名，以意图谋逆之罪，举三十万大军攻打晋阳王府，使晋阳王府上下百馀口人全部阵亡。

故而，晋阳王此番非入长安城不可。

便是皇帝陛下念及往日情分，不斥夺晋阳王兵权，也不伏杀于他，最终将他安安稳稳放回并州。可那时，少年大半也已结束此次草原之行，晋阳王便连镇守边境要地之筹码也失去了。手中无足够筹码，他便是想反也不能了。

“吾与孙公所见略同。”

孙永盛哈哈大笑。一时赞江如簇真是神机妙算，一时又夸江如簇真是智若半妖。

江如簇却叹息。

“早知孙公升迁如此之快，吾当日准备战甲，便连带孙公的一起了。可如今说这些都晚了，沙场上刀枪无眼，孙公此行，一定要保重。”

孙永盛郑重朝江如簇一揖：“这都要仰仗女公子当日推举之恩情，若非女公子在高将军面前大力举荐，使高将军察觉吾之所能，吾这些不起眼的本事，哪能得高将军如此看重。说来女公子应是不信，便是吾，也从未将这些玩意儿当做本事。”

江如簇信。

莫说其他，只说，明面上孙永盛不过是商户，无论是何等样人与他打交道，都会不自觉以为高他一等，自是不屑于仔细琢磨他这个人，更不屑于折节下交，又怎会知晓他曾遍行陛下之疆域，还远走过塞外与匈奴；更是有能将所有地形路线铭记于心本事。

“古语有云，大浪淘沙，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孙公之才，世间恐无几人能及，孙公只是缺个机会罢了。”

孙永盛更加开怀，连道女公子谬赞。

又说若他有幸比江如簇先一步进长安城，他定在长安城中替江如簇觅得一处良居，日日扫居以待再与江如簇相见。

江如簇虽不知日後有无机会再入长安城，却愿意领受孙永盛好意。

“大善。送君千里行，期君荣耀归。若有来日，吾定与孙公在长安城相见。”

第二日，江如簇与惠文君一行得长远军护送，一路横跨并州衆多郡县，晃晃悠悠朝兹氏城而去。

江如簇望着时不时出现在各家门前的缟素白幡，不由对惠文君感慨。

“之前我总想让女师早些入兹氏城，到时便有人与我说话，陪我解闷。”

“未曾想，兹氏城竟出此大事，还险些酿成大祸。这次晋阳王府与流寇贼匪合谋，也不知并州境内有多少人死于非命，我这心里当真不好受。”

惠文君心思并不在车窗外一处接一处的素绫白幡上。

反而握住江如簇手。

“你呀，旁人只知你诡诈无端，冷言冷语，冷心冷肺；可我却知晓，你看似无情，实则深情。”

“你疼惜这世上每一个人，但这世上，可有人疼惜过你呀？”

“近些日我总听卉儿猜测你是有意于高将军，才耗费巨资替他制成那副战甲。可我知晓，你之所以做战甲给高将军，不过是希望他能长长久久活下去，无论是在战场，还是拷问狱中囚徒，都能毫发无伤。毕竟，如高将军那般的战神，自身安危并不只是一人安危，而是我朝千万臣民之安危与尊严。”

江如簇笑眯眯扑上去，抱住惠文君纤细腰身。

确如惠文君所说，她不过借少年饶过孙公名义，将战甲送于他。事实却是图他可以长长久久活下去，保卫朝廷之疆土，护佑朝廷之万民。朝廷疆土不被侵犯，便能免去她流离失所之苦，天下万民得以安居乐业，她便可舒畅自在隐于乡野。

她为天下为万民，却也为自身。

她之所作所为，从未渴望任何一人理解过，她也不需要那些人在知晓她功绩後，对她感恩戴德。

但她依旧欣喜于惠文君投注在她身上的心疼。

且她相信，只要她始终不忘初心，路总是能越走越宽的。

就譬如，现下她虽还是江氏门中一个小小女娘，上有祖母父亲压着，下有仲母忌惮；可她依旧能得惠文君这样身份尊贵又有学识的女娘当女师，可以得长安城廷尉史大人不记得失的相帮，还可以与孙永盛那样江湖气满满的豪侠结成莫逆。

“女师不必为我心存戚戚，我如今不是已有女师疼爱了吗？”

“有女师，我便知足了。”

惠文君更叹，失笑不已拍她脑袋，斥她就知道胡说八道。

车中笑声四起，不知不觉兹氏城已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