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陛下,营中发生的第一个狂笑不止,骤然而亡兵丁,正是当日左大人派往城外安抚流民的军士。”
“不过三天,又出现了五位或狂笑不止,或数日不发一言,骤然倒地身亡兵士。还有两名军士浑身抽搐不止丶失明丶无法正常行走。这几人都与当日从城外染病而亡的兵士,同住在一个大帐中。”
“依照小人诊断,此二人与另外六人所染病症,并不相同。”
那军医应是首次得见天颜,短短几句话,已紧张得上气不接下气。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朝江如簇方向拜了拜。
“小人听闻芳澜君似是知晓此几人所患何病,不知芳澜君能否教小人,此病症成因为何,是否有方可解?”
江如簇并不答,而是悄眼望向皇帝陛下。
直到皇帝陛下甩了甩衣袖。
她这才道:“这位军医大人高看妾了,妾并不懂医术,只是以前在竹简中读到过只言片语。”
“世间疾病大致可分为器官性疾病,血液性疾病以及神经性疾病。”
江如簇所言之概念,是时下医者从未接触过的。无论是左大人营中军医,还是太医署几位医官,都目露疑惑之色。
“大人常年随军四处征战,应是见过不少在战场上受伤的将士兵丁。那您应该知晓,一般来说,士兵在战场上受伤,无论流多少血,只要不伤及肺腑又能止得住血,其人便不会有性命之忧。”
“但妾相信,大人曾经也定见过几个特殊之人。譬如,明明只受了轻微外伤,并未伤及肺腑,可任凭大人手段用尽,却始终止不住血的。或者是营中兵士在操练过程中,忽然晕厥过去,此种人送到大人处,不需药物治疗,大人只需给羊奶或是两块饴糖,便能使其活蹦乱跳的。”
那军医自然连连点头。
直言他随军征战四处,在战场上见过死伤无数;便是不在战时,也会因为营中所住兵将太多,经常遇到些奇异病患。
其中不乏江如簇提到之情形。
又问江如簇是怎样知晓的。
“这便是血液类疾病。那些因为小小伤口便血流不止之人;与突然晕倒却只需一点羊奶丶或几块饴糖便能恢复如初之人所患之病症,都与血液相关。”
“器官类疾病,便是衆位医家经常提到的伤及肺腑。”
“这两类疾病虽也非常棘手,却始终有法可依,有方可解。譬如,大人以後若是再遇到突然晕倒,一点羊奶便能治好的病,只需嘱咐那人多进肉食,便能彻底治好;而伤及肺腑之人,通常经过滋补治疗,加上长期修养,大多数也能救回来。”
“只有这神经类疾病,是完全无方可寻,无药可救的。无论是何等样人,只要染上神经类疾病,便很少能治愈。甚至有些病症不但不能治愈,还会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严重。就譬如,大人营中出现的那几位突然狂笑不止,紧接着倒地厥亡之人;再譬如,那些上一秒明明好好的,下一秒却忽然倒地抽搐,口吐白沫之人。这些人所患之疾病,都可归类为神经性疾病。”
左大人营中军医与几位医官大人面面相觑。
都未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反而,太常孙大人不耐跳出来,指着江如簇鼻子,恶狠狠怒骂。
“胡说八道,尔这小女娘,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尔可别当吾等这些朝廷命官,都是未见过世面的。尔方才所说口吐白沫,浑身抽搐不止之症,分明就是痉病瘛病,乃是喜食生羊肉之人才会得的一种病。可不是尔说的什麽神经性疾病。”
“芳澜君,尔不过就是个连医术都不懂的外行人,怎可在这里大言不惭?”
江如簇淡淡望向孙大人,不住皱眉。
这孙大人当真是锲而不舍,如此屡次打断她说话,究竟是有多看不起她。
她静默一瞬,正打算给孙大人科普一下,什麽叫原发性神经类疾病,什麽是继发性神经类疾病,耳边却再次传来一道非常熟悉声音。
正是廷尉史方大人。
他声音不疾不徐,不骄不躁。
却如泼进盈壶沸水中的一瓢冰凉,让激动不已的孙大人瞬间冷静下来。
“孙大人,芳澜君所说的那种忽然倒地不起口吐白沫的病人,吾还真认识一个。正是吾的一位老友,据吾所知,吾那位老友所患之疾乃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并非是因为生羊肉吃多了;反而他因受不了羊肉膻味,自小至大,从未用过一口羊肉。”
太常孙大人嘴巴一张,似是要与方大人辩驳。
却于一瞬间,被方大人浑身不怒自威气势压住,诺诺不得言。
方大人明明声音带笑,语调缓和,却叫殿上诸臣不得不对他的一言一行郑重以待。
“孙大人既为男子,又为朝廷命官,怎的连这点儿雅量都没有。”
“芳澜君所奏,事关军国。虽是发生在尔治下,尔却未能警觉,有怠职之嫌;可芳澜君也说了,这是一种大家都不知晓的病症。所以,即便尔坦然承认自己过失,陛下也不会降罪于尔。尔又何必如此苦苦相逼,不住口诘问?”
“尔当真是失了朝廷命官应有之气度,也失了吾等这些士大夫应有之风骨。”
作者有话说:
上推荐了,今天按照惯例双更。下一更是下午3点。明天起补更之前休息三天的文(分别是10月22丶24丶26的章节),感谢大家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