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着明玉,似是拿着石头往冰河里头砸,一砸一个窟窿,却不见水纹,不见消融。
岳子期不在身边,也没人能和他商量对策。他干急中带着点委屈,委屈过了又自我原谅。只道自己时时克制,未作出格的事情,等日子久点,她自会知道。
他也是心大自负,索性将心思放到正事上来,与穆云山和青瑶商量事,常紧闭门窗。莫初去偷听几次,除了偶尔听到青瑶弹了几回琵琶,再细听不到具体人声。
莫初意难平,折下一支花,扒光花瓣,气道:“有什麽事情,我不能听,你不能听,偏偏青瑶可以听。”
明玉点头道:“是啊,我是个初来外人就算了,但莫姑娘你跟随穆先生多年,居然也避着防着。”
稍经挑拨,莫初更气,一把将光秃秃的花枝丢在地上,冷笑道。
“可不是吗,你不知道,他们这群人就是这样。君侯,岳子期,先生,就是铁打的三角,密不透风,说什麽就是什麽。我和史家那木头,如今加一个你,简直就是瞎子聋子,跟在後面,没头苍蝇一样跑。”
“如此说来,莫姑娘去的地方虽多,但也是东奔西跑,处处受制,无空领略各地的美食人情。”
明玉摇头叹道,又黠慧一笑,擡眉望莫初。
“我俩这次偷跑出来,回头少不得有顿责罚,但一连两日都这乌烟瘴气的地方闲的发霉,挨罚都挨得划不来。不如我俩出去转转,吃吃玩玩,倒值当些。”
这提议甚和莫初心意,她早听说西南街头有许多美食,馋心大发,只和明玉说好天黑前要回,就一起翻墙出去。
进了关城,果真看到闹市中食府酒肆林立,摊点小贩遍布。
大店有八宝鸡锅,紫苏脍鱼片,卤肉酱肝。小店有鸡骨菌子汤下米皮,野菜馄饨加酸笋,沿路有卖桂花饴糖,转个弯又看到花汁蒸成的五颜六色的甜糕刚刚出锅。这些都让莫初食指大动,吃得不亦乐乎。
值晚饭时,二人又去一出名的酒楼,叫了十来道菜,但莫初吃到一半开始闹肚子,说去如厕。
眼见天色要晚,莫初却一去不回,明玉等得有些心焦,只好去找她。酒楼上下找了一圈,依旧找不到。正纳闷得紧,身後被人用力一拉,拉进一间柴房之中。
正是莫初,朝她轻嘘一声。
莫初扒开柴堆後的稻草,示意明玉看。
只见那草堆里坐着一个小女孩,身上衣服已烂得不成样子,带着血污。女孩抱着肩蜷在角落里,见明玉进来,又吓得一哆嗦。
“别怕,她和我一起的。”莫初轻声安慰道。
“你先拿你那补丸给她吃,守一下,我去偷件衣服来让她换,一会儿我们带她出城。”莫初嘱咐,转身要出去,却被明玉拦住,责备道:“你这又是惹什麽事?”
莫初摇头急道:“来不及解释了,你就按我说的做。”
小半柱香*工夫,莫初就抱了一件半旧男装来。给那姑娘换上,又潦草拢了童子发髻,拉了她出门。
这一看就是个麻烦,明玉不愿揽。
更麻烦的是,一出柴房,撞上一个瘦小夥夫。小夥夫手上沾满草木灰,脸上有青纹,又是南夷人。明玉伸手要击晕他,却被莫初挡住。
“幺妹,你这是,这是?她们要抓你去哪?”
那夥夫手抓一根木叉,想朝明玉刺去,却又不敢。
“小伍哥,快住手,她们不是抓我的人。”那小姑娘望着夥夫,神情急切。
“小伍哥,我已连累了禾姐姐,不能再连累了你,这两位贵人说可以带我出城,我就跟她们去,等出了关城,说不定就能逃过了。”
女孩小声说,眼中流露出小儿女的脉脉情意,绵绵不舍。
小伍拉幺妹衣袖,还要劝阻,幺妹低头擦泪道:“小伍哥,我真要走了,不然,咱俩就只能一起死在这里。”
说罢,闷不吭声紧跟莫初身後,往外走出去了。
明玉回头,见那小伍还楞在柴房门口。
他眼里泛泪,欲下跪磕头,明玉急走回去,低声道:“别搞那麽大动静,速速将她的衣服和沾了血的稻草烧掉。一个字都不要对人提起。”
出城时,幺妹乔装成小厮,明玉与莫初挽着手有说有笑,混在一群出城的人里,倒也没遭到盘查。
出城再走几里路,幺妹小姑娘还犹犹豫豫跟在她们身後,明玉便笑着拉她到一边,手指她鼻尖,样子似是数落小厮一般,口中却冷然问道:“南夷人?”
幺妹点头。
“已带你出了城,你还跟着我们做什麽?”
幺妹不说话。
又一个不哼不哈的南夷女人,明玉心里厌烦。便懒得兜圈子,直接说道:“不要再跟着我们,我们无处安置你。”
幺妹先只道路遇侠女,本喜出望外。此时见明玉言语冰冷,瞬时唇白气虚,稚气未脱的脸上满是无措。
“谁说无处安置,既是南夷人,我们可以带她去…哎哟,你干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