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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祈天灯 ◇（第1页）

41祈天灯◇

◎明玉擡头远望那盏祈天灯，竟仿佛看到那灯下挂的东西真带着血，背後嗖嗖发凉◎

上湮虽属湮地，实际上已延伸出两山走廊。确切来说，在关城之外，亦毗邻锦城。过了关锦二城再走三日，可达历国国都。

而这关丶锦二城均是历国富庶大城，上湮又是出名的烟花地。所以眼下虽适逢战事，管控比从前严些，仍有往来人流不绝。

关城街角，一家破窄小酒铺里。

一壮汉，一後生，相对坐在窗边。

一个面有青纹的小二弯腰送来小坛酒，两人接过，各自斟上一碗，举手对碰，均一饮而尽。

壮汉一抹嘴角，嗨一声笑道：“小弟，先前愚兄眼拙，没瞧出小弟是仗义之士，才在鲁莽出手，向小弟借钱，真是多有得罪了。”

那後生单掌顿在空中，止住壮汉道：“大哥何出此言，金银不过死物，左手来，右手去，大哥有急，拿去便是。且说仗义二字，我可不及大哥半分。”

这二人所说的，是方才关城街道上发生的小小骚动。

一南夷老头在城中卖柴，被守卫当街毒打。

这几个守卫刚好轮完值，喝了些酒，非说老头污坏了他们新衣，要他赔钱才罢。老头没钱，便要老头吃了他们吐的污物。

四周乌泱泱一群人围观，却无人上前解围。而那後生也正在人群之中，伸长了脖子看。

忽而身边有人掠过，後生腰下一轻。即见到一个壮汉，体壮腰圆，走到守卫之中，递上银钱。

汉子虽躬着腰，气势却颇为不驯。

那些守卫拿了钱，见这汉子桀骜，嬉笑着轮番上去掴壮汉的脸。壮汉怒而擡头，便有一红脸守卫喝道：

“哪里的南夷狗奴，这麽拿狗眼瞪你爷爷。哥儿几个按住他，挖他一只眼，叫他尝尝厉害！”

另几个守卫一拥而上，欲制服壮汉。而那壮汉似是按捺不住，隐有起势。

正在这时，那後生挤入其中，朝着壮汉腰後就是一脚，再伸手朝他脑後猛打一拳。口中叫骂：“好你个蠢奴才，叫你去打酒，你跑来这里惹事。回去就废了你的手！”

这後生穿戴不赖，富贵人家派头顶足。从袖中再掏出几块碎银，扔到各个守卫手中，冷哼一声，“总归我家家奴惹了哥几个，拿去，再喝一顿酒。”

这事便算勉强过去了。

酒馆中，这後生说道：

“大哥是见那老汉受辱，才出手借钱，借钱时却只拿急需之数，不多取分毫。而小弟我，囊中丰实，路见不平却还围在人群中看戏，这等行为，说出去只该叫人耻笑。”

汉子正要答话，後生手拍桌面，腰一挺，头一摆，眼中射出怒光，十足的气愤模样。

“可恶那些狗兵，小鬼作威，见大哥乃…”他瞟一眼壮汉右手虎口处的黑纹，支吾片刻，生硬改口。

“乃草莽英雄，就刁难欺侮。可笑，大哥是何等气概，何等身手，也许是有些难处，所以忍着不动手，饶他一条狗命。那些狗兵有眼无珠，还敢造次。小弟见状，才情急之下说大哥是我家奴，斗胆踢了大哥一脚，盗了大哥救人之名。这些过失之处，还望大哥莫要见怪。”

壮汉挥手一笑，“这怎能怪小弟，感激还来不及。”又与後生对饮数碗，面有畅意，感慨道：“我原以为你们这些人都心眼坏透，还怕小弟要向狗兵告状，不想小弟你如此义气，非但不告，反冲上来解我之围。”

那後生再次单掌顿在空中，唱戏般的夸张姿态，脸上每一块肉都在用力，厉目望那壮汉。

“大哥所说那类人，小弟也遇到，也看不惯。要小弟说，那些人就是猪油吃多蒙了心，墨水喝多染黑了肠。而小弟我，打小胸无点墨，长字认一半，短字认一边，心里装不下一个屁，倒留了副干净心肠，合了大哥的眼。”

那大汉一愣，随即面露惺惺相惜之意，欲再敬後生一碗，却遥见酒铺昏暗角落处，有一人向他作手势。

大汉双眸一沉，後生也颇为识趣，笑道：“大哥神色匆匆，想是有正事要做，小弟一介闲散，不耽搁大哥功夫。只是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能聚首。”

话到这里，後生仰头闭眼，一声喟叹。昏黄光线打在他脸上，竟瞧着有些落寞。

如此的真情流露，那汉子不由沉吟，“兄弟，大哥我…”

“但！”後生突然转身一吼，惊得那汉子都吓了一跳。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若他日能有幸与大哥再聚，我俩必要痛饮一番，嬉笑怒骂一番，用肉食者的丑事下酒。”

他说这话，豪情万丈。似是还怕汉子挽留，他腾地负手起身，退到几桌之外抱拳一揖，再地哈哈哈哈大笑四声，踱着八字步出门去了。

原站在墙角的人走近那汉子，低声问道：“寨主，这人怕是看出了什麽，要不要除掉他。”

壮汉斥道：“断然不可。今日我已招摇惹眼，只想快快出城。况且这小兄弟趋走官兵，于我有恩。我不以实名相告，他也不刨根问底，决计没有害人之心。”

他端起碗，将残酒饮尽，叹道：“不想齐人中，也有这样古道热肠的男儿，这个朋友，老子交定了。”

话明玉在那院中住了已有两日，其间褚策几次亲昵相劝，明玉却只和凉开水一样寡淡。

白天，不与他说话，夜里，不许他进房。接连两晚，他被迫与穆云山挤在一张小床上，偶尔翻身便碰到，两人均恶心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