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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尹清 ◇（第2页）

说到尹清与明玉，既是表亲，也有些故事。

明玉出生时，晋原公主已远在琅州，闻讯却喜得掉泪，着实替滢川公主高兴。

只想那神女般的妹妹滢川，嫁到柳家多年，总算有了个交待，堵住婆家的口，那後半生也有依仗。

再听说是个女孩，她又着实忧郁了一阵。便与她那憨头憨脑的夫君合计，琢磨着结个娃娃亲。他们傻有好心——女娃娃，怕受苛待，许给自家儿子，女娃有着落。

这夫妻二人带着厚礼，远赴柳家贺喜。

那时掌家的是彰英夫人，虽眼高于顶，也尚存体面。寒暄问候几句，命管事带夫妻二人游园观景，待以佳茗盛馔，但结亲的事是只字不应。

这夫妻两人既焦急又忍耐，叹服彰英夫人的通身气派，遥窥滢川公主的天人之姿，便断定这襁褓中的小女明玉，长大会是个万里挑一的美人，配得起他俩的宝贝疙瘩。一桩好亲事，满意。

于是逢年过节，送礼祝寿，跑得十分殷勤。到了第四年，愣头夫妻终于憋不住，放了大招——带了老父尹修的亲笔书信喜滋滋上门拜访。

那天的事情发生得太快，快到他们老长一段时间没有回过神来，至今也没想明白其中因由。

只记得那晴窗淡影的暖阁里，柳老夫人放下信笺脸色骤变，将那信纸撕得粉碎往空中一抛，仪态尽失，吼得是声嘶力竭——

“回去告诉那老不羞，姓尹的别想和我结亲家，滚！”于是上来一群家丁，连人带礼，将这倒霉催的夫妻二人赶出门去。

如此消停了好些年，等尹清十四岁时，随父母去上京，顺道去柳家拜访。

那时，硬骨头的彰英夫人过身，局势也早已大变，琅州尹家如日中天，光景不比那些地方诸侯差。这次再进柳府，自然十分客气。

尹清在美色面前，没因着他亲生爹娘那般老实巴交，倒遗传了他祖父的风流性子，小小年纪信手拈花嘴角抹油。他溜进园子，一眼盯上漂亮的小表妹，一口一个“小媳妇”的叫，被明玉折了根柳条满园子追打。

这一场闹腾，传进了滢川公主耳中，嬷嬷们拎住尹清的耳朵丢出了门，直吓得晋原公主膝间发软。她糊涂里带着清楚，滢川真发怒，管你什麽今非昔比丶姐妹情深，这亲事算黄彻底了。

那尹清双手拖着马尾，左扭右扭躲开马儿蹬踢，扯开嗓子大喊道：

“不得了了，柳大姑娘撞了人要逃跑啦，大家快来看一看啊，柳大姑娘她…”

这荒道上没什麽人，如此拉拉扯扯却不成样，明玉两颊一红，显出尴尬，指住尹清喝道：“别喊了，我下来就是了。”

这个草包表哥，明玉当然听人戏说过。

那些事迹显得他心肠不坏，只是自小娇惯有些无法无天，嘴上把不住门。须先顺着毛摸一阵，以免他胡说八道闹出什麽乱子来。便问道：“对不住了，你伤到哪里没有？”

得了好声气，尹清那张肉圆脸瞬时皱成梅子干，附着马背喘息道：“哎哟，我这腰，这腿，这全身，可都要散了架了。”

他紧攥着马绳不撒手，叫苦连天地卖可怜，不时斜眼瞟明玉反应。不知不觉，竟尾随着明玉沿着荒道东去。

待他发觉去向，便慌忙说道：“表妹，不可再往前走了！那边出事了，有危险。”

他收了嬉皮笑脸，神情十分严肃。

但他似是与严肃天生不衬，怎麽都看着可笑——他双手将马绳紧捏在手心窝，腿脚让马带着乱走，气踹间鼻孔撑成两个黑洞，似要将万物都吸进去。

他明明气虚，又非要大喊，似是留恋不舍，似是撕心裂肺。这样子若要被旁人瞧见，定会叹一句“痴情男儿”。

“行，那就不走。绕路。”明玉折身浅笑，调转个方向。

按说，这时应当问两句：前面出了什麽事呀，有什麽危险呀？表哥告诉我嘛！

但须知这世上就有一种人，心闲人贱。

他知道你不知道的，便故弄玄虚吊人胃口，你越好奇询问，他越赖皮不说，借机讨些便宜揩一点油，其实揣着的也不是什麽了不起的秘密。

明玉估着尹清就是这样，索性不作多问，作出云淡风轻的样子。

这倒叫卯了一肚子话的尹清心里空荡荡的。

两个人同行，于明玉来说不是件坏事。

西南多乱又逢战事，明玉独身走在路上太过打眼，尹清虽草包，毕竟是个三大五粗的男子，路人官兵都犯不着去撩发招惹，倒是个天生的好挡箭牌。

况且，她出逃时为了做戏，包袱没拿，又怕衣袖中鼓鼓囊囊遭罗冰怀疑，只抓了一些小碎银两藏在兜内。

而她这表哥，必定盘缠丰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