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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清风寨三更合二 ◇（第1页）

51清风寨（三更合二）◇

◎“完了完了。”尹清神色惊惶：“表妹，我好像惹了大事了。”◎

隔日，尹清还是没醒，明玉无事可做，便央幺妹带着，在清风寨到处看看。

清风寨建在一座大山半腰，周围许多小山，中间一块洼地。明玉住的这一片，木屋一座挤一座，高低错落地安了许多人家。

这里与下湮很是不同，男人年壮，女人朴健，围起栅栏笼子，养许多鸡鹅猪兔，与平常山里的农家无异。

幺妹拔了根枯黄的狗尾巴草放嘴里嚼着，哼道：“夫人，你猜那後山有什麽，你尽管猜，保证猜不到。”

後山是禁地，他们不能去，大全早就训*诫过。但那幺妹鬼机灵，想是已打听到，才在这里卖关子。

明玉笑答：“我猜有人，有兵器，还有马。”

幺妹扯出嚼烂的草根，张大嘴巴，甚是惊异，“你怎的知道？我还是巴着一个小哥哥问，才问到的。”

明玉拨过幺妹额间一缕发，亲昵笑道：“不难猜的。我们北人的祖先，数百年前就是马匪和胡人，书上修饰得好听，背後也是一个路数，占一座险要地，筑防事，屯兵器，屯马匹。”

大全也显然也是这般，但能力赶不上野心。

清风寨的後山，地小而崎岖，壮士是能磨砺出好壮士，马是决计养不出好马。守住一个清风寨尚可，要做匡复大计，声讨厉王，明玉估摸着悬。

幺妹忽而笑得前仰後倒，拍手嚷道：“夫人是马匪，竟然是马匪。我听人说，马匪都是把绳子套个圈，往前一丢，就能勒住一匹马，夫人你会不会这招？”

不等明玉搭话，她欺在明玉肩旁，细细端详侧脸，又笑道：“难怪我说夫人和我们长得不一样，长得比我们白，鼻子挺，脸有点凸，原来是杂了胡人。”

说罢，戳一戳明玉的腮帮子，比了比自己的小平脸。

好几百年前的事，样貌早没胡人痕迹，只是这小姑娘咋呼，抓住点莫须有就无限放大，信口开河。

明玉本是有意套近乎，遂也不生气，笑道：

“虽说人出生就有三六九等，但世事无绝对。就拿我们北人来说，从前七胡乱中原，江北被搅得四分五裂，民不聊生，百姓自保做了马匪。虽有零星驻守的文官武将，要麽就是被流放的，要麽就是遭谪贬的。那几百年里，江北局势动荡，一群不入流的人，在那莽苍无序之地角力更叠，称王称霸，今日金戈鏖战，明日修好联姻。到後来，官丶匪丶中原人丶胡人，都分不出来，谁家都混了一点，竟混成了别人口中的北人。”

“其间北人里出了无数英雄才俊，也辅弼天子，封疆裂土，划了十三个侯国。但就是这样，南边人还是看不起我们的，叫我们蛮子。就在前朝，有个光越夫人，是北人中鼎鼎大名的女子，她和前朝大司马有段情缘，便借力使力，干了一番大事，也算是为前朝一统做了贡献。那大司马权高位重，独统兵权，值续弦时却娶不了她，因那皇帝和族人，都说光越夫人是罪臣马匪之後，你说气不气。”

“再有，高祖初建齐时，南边五大族，都不与北人通婚，也是嫌我们带了胡人血统，瞧我们不起。但你看如今，南人北人早已不分你我。”

“我小时候看一本书，书上说天下之大不能穷尽，国之外还有国，四海之外还有四海，宇宙洪荒环环相接，浩淼不可测。只有那见识浅薄的人，固步自封，怀青白两眼看人，凡他北边的就称蛮子，南边就叫夷人，殊不知，在别人眼里，他也是蛮子，是夷人。实在愚妄可笑。”

说到这里就有些玄妙，幺妹一脸懵懂，想了一会儿说道：“那按夫人说的，我们南夷人不是天生就是贱奴，只是别人让我们做了贱奴，往後也可以不做贱奴。”

明玉赞许一笑，“正是了。”

幺妹眼里闪光。

少女受磨少，心里纯，听得这些新奇丶大义的话，恰似没经过雨浇潮浸的柴，一点就燃。

身旁一个农妇，生的腰圆膀粗，前後挑两个桶，颠晃走近。

幺妹本就嘴甜爱说，此时胸中暖如火，满得要溢，伸长脖子热络嚷道：“嫂子，挑肥呢。”

农妇侧头看向两人，迷惑的很，显然不认识幺妹，却挡不住她的热情，讪讪笑应着：“是啊，去浇肥呢，妹儿明朝来我园子里扯点新鲜菜去。”

幺妹回一声好叻，又扯着农妇闲说叨，十分亲热。

待农妇走远，风里还串着污臭味，明玉掏出那张小笺，举到鼻尖嗅一嗅，却见幺妹直勾勾望住那小笺，便笑道：“你闻不闻，很香的。”

所以说小姑娘好笼络，尤其是幺妹这样处境低微，心怀天真的。只要耐心放低身段，说一些能感同共鸣的话，释放些许善意，她就当人亲近，把肚子里的事抖出来给人听。

果其不然，幺妹接过小笺，惊喜问道：“夫人认得青姑？”

明玉点头，似是随口反问，“你怎的知道，你也认得她？”

“就这笺纸，像是青姑用的。难怪我与夫人这麽投缘，原来夫人和青姑有交情。”幺妹坐得更紧，偎依身侧，生出依赖模样。

幺妹细声说道：“偷偷告诉夫人，我就是青姑安插在高家的，不止我，还有禾姐姐，许是还有其他人我不知道。青姑说的，除了接应的人，其他人互相之间不许打探通气。所以我只知道禾姐姐，我们帮青姑递消息，有时办些事。”

果不其然，没有低估青瑶，明玉心叹。

话口一开，幺妹没再隐瞒，竹筒倒豆子往下说。

原来她小时被青瑶买去，教养了一阵。青瑶甚是喜爱她，怜她年纪小，不忍逼她作娼，便动用关系，辗转几层送她去高家。明面上说是照料花园子的丫头，实际上当个眼线内应。

明玉心里冷笑。什麽喜爱幺妹，怜她年纪小，只怕是看幺妹长得不怎麽样，赚不了几个钱。

回想当初，衆人误会明玉害了幺妹，青瑶可是一句话没说，就要放过明玉呢。

但她脸上却作欣慰样，叹道：“青姑真是个好人，对你真好。难怪，你那日犯了事，却不往上湮跑。”

“是啊。”幺妹一拍明玉肩膀，极其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