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到这夜里,就出事了。尹清深夜未归,明玉担忧出去寻。本想上竹屋求助白羽,走到半路又退下来,悄然绕去後山。
夜黑风高,後山枯草横生,明玉轻巧跃过一个坡,看到前方林中站着三个人。她唯恐生枝节,退回坡後躲起,等那三人散去再往前走。
听得一人低声说道:“今夜对羽郎君打闷棍的人,你们猜是谁?竟是尹家的十二公子。”
另两人吃惊道:“你怎知道?”
头先那人道:“我原也不知,只在关城酒馆偶见他与大全喝酒,便知他与大全相识,才将求救信交给他。不想这怂包送个信都那般拖,害我们在山下等了许久。方才我去牢房,他认出我来,居然以为我是去救他的。当下将真姓大名说给我听,还说若能相救,必有重酬。”
风吹起那人衣袖,有一边空荡荡的。
明玉暗自吃惊,说话这人难道是送信的阿正?又心骂表哥大意,遇到个脸熟的,也不思量思量,就将底细全盘托出。
再听一人问道:“尹家十二公子,酬金自然不会少,那如今怎的,是将他交出去换钱还是…”
这人话未说完,就被人冷笑打断。
“贪图那点金银,做不成大事,尹公子定要扣做人质,交与上面的人,逼得那尹氏反水,倒戈对付褚三。”
另二人听罢默然,一人倒吸一口气,叹道:“还是阿正兄考虑得深远,这样一来,我们也算护国有功,少不得钱帛子女。”
阿正轻轻一笑,周遭探看,低头问道:“说正儿八经的,後山情况如何?”
二人亦相视而笑,答道:“阿正兄放心,我兄弟二人早有谋划,自全寨主与二牛去了,我们便聚集了同心弟兄,前日与昨日,做了好几个多嘴有异议的,这後山已由我兄弟二人把控。”
阿正点头道:“很好,眼下不止你们,老枪叔的儿子早已动手,米头丶七三丶风六,也早是我们的人。但这都是小头目,南夷各部族,属清风寨最为兵强马壮,占据这里,才能和国相请招安。那大全去了五里沟,早有厉王军埋伏,他怕是只有升天的份。到时候,大全一死,厉王招抚一下,管他什麽鸟符不鸟符,我们就是南夷人的统领。”
明玉躲在土坡後,周身发凉,又惊又惑。惊的是未料到清风寨也有这等豺心奴骨之辈,惑的是记得大全拿到信後,口中喊着要去十里沟,又怎突然变成五里沟?
她自然没有想到,南夷古字里,五与十只差一横,她将尹清推进河里,笔墨印染,五里沟生生变化成了十里沟。
总归,大全误打误撞,错过了埋伏,该是无虞。眼下最为重要的,是将尹清救出。
待那三人散去,明玉便跑向山阴,这清风寨牢房在山阴高处,她先前与幺妹闲来四处转时,已将各处摸了个清楚。
牢房甚小,搭得草率,约是清风寨本没什麽人犯,看管松弛。只有一个老儿,坐在门口,已歪头睡着。再往里走,见一佩刀汉子,面前一盏喝空的酒碗,也扑在木桌前打盹。
她听得牢房中窸窣有声,便轻轻接下那汉子的佩刀,贴墙走近,拉开牢门,眼前一大一小两个人影,她挥刀往那小的砍去。
“夫人,是我,幺妹。”那娇小人影闪退躲开。明玉定神一看,果真是她。
这小姑娘,跟山上那些小儿郎混得熟,听闻尹清摸黑去打白羽闷棍,被抓到牢房,便带了下迷药的酒,哄看门的人喝下,放尹清出去。
幺妹匆匆解开尹清手上的绳子,抓了明玉往外跑,跑至半山丛林僻静处,三人躲藏起来。
尹清扯住明玉的手,垂泪慌张道:“表妹,我好怕,我好怕再也见不到你了。你知道吗,我真是又见鬼了,见到了那个叫我送信的阿正。”
明玉忿然抽手,推开尹清,转而敲一把幺妹脑袋,训斥道:
“死丫头,这几日究竟跑去哪里,给你留饭也不见你回来吃饭,我问胖嫂,她也说没见着你。你女孩子家家,太顽皮,出去玩也不和人说声,白白叫人挂心。”
幺妹本气喘吁吁,此时蓦然愣住,眼圈微红。明玉那可亲数落,让她想起从前的禾姐姐。她吞了一口口水,止住心绪,低声说道:
“夫人,我是错了,但你先听我说。前日上山那个羽郎君,我原是在高府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