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合卺◇
◎他明明没醉,此时却醺醺然气短了。◎
明玉想到这里,酸楚至极。
“我也不知道。许多事情,我左右不了,但也不能一味怪君侯。曾有人说,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都在世间翻滚,身不由己。若究真心,我不愿离人姻缘,青瑶不愿入风尘,嫣然不愿做舞姬,谢夫人不愿容纳妾室,君侯可能也不愿…总之,我也不知道该怎样好,只想以後不要伤人伤己。”
她越说越悲戚,莫初赶忙安慰。
“你别难过,我知道你为人,就说你没有错。都怪史骏那木头,临走前和我讲许多故事,说你们北人奔放,就算有前盟,也可以瞧一瞧今缘,拿君侯和那个什麽光越夫人做例子,我顺着他说的想,才会想到这些。”
明玉本是惆怅,听到史骏才笑了。
史骏看着呆气,追起姑娘来倒是热忱而惊世骇俗。只可惜他回了阳城,否则铁杵成针,说不说能给这朵虚主之花松一松土。
复又想起,莫初来这里就收到了一些信和小玩意儿,刚收时就丢掉,一会儿又找回来挑拣,遮遮掩掩。
她悟过来,这是两人之间的暧昧游戏,拉着莫初趣笑:“史将军既已开口,你也不要拘谨,接触一下,总没坏处。”
但莫初根本没听,外头一声马嘶,她立刻跳起来往外跑,一边大呼小叫,“先生,先生回来了!”
明玉暗叹她执念太深,相思成癔,却不由也朝外望,见当真是褚策与穆云山下马进门。
穆云山依然面如平镜,看着雀跃的莫初,仅点一点头。明玉对他行礼,才礼毕就被褚策拉入房中,“怎麽眼睛红了,是不是有人来过?”
褚策捧着她的脸,神情关切。
他那话中之意,明玉自然领会得,赶紧解释道:“没,除了安总管,没有人来。只是方才眼睛进尘了。”
褚策又再三追问,听她始终言辞一致,才算放心。
明玉唤宝镜煮水烹茶,见褚策脸上满是劳顿之色,半喜半忧说道:“没想到你今日就来,我还以为会迟两天,什麽都没准备。”
褚策笑说:“阳城诸事顺利,就提前回了。今早到的,先过来看看你。”
他那衣袖上有些灰渍,明玉轻拍也拍不掉,便起身说道:“你匆匆忙忙,一身汗味,该拾掇干净休息好了再来。我去叫人烧水,你洗个澡睡一会儿,换身衣服。”
身後被大力一拉,她又跌回褚策怀中。褚策直揽她的脸凑近胸膛,笑道:“怎麽,现在嫌我污浊邋遢,迟了。你甩不开我了,憋着吧。”
因念穆云山等在外头,不敢做出大声响。明玉只好强忍着笑,低声讨饶,褚策逗她一阵才放过,又正色道:“你别忙活,我不在这睡,看你一眼就走,之後也不来。你有什麽事,让安平或者小莫带话。”
礼前不见面,不同房,不做那些厮磨缠绵之事,守礼以待吉日,确实是贵妾进门的规矩。
这一来是求吉祥,二来是要端重,以示即将进门的女子并非游丝飞絮,极受男方重视,而男方也是诚心君子。
道理明玉明白,嘴上却故意嘲讽,“在并州时不见你君子,现在木已成舟,你反而装模作样畏人言。”
褚策道:“我向来不怕人言,只怕你以後被人言伤。在并州是我实怕错失你,才鲁莽出下策。而今我就是要与你好好做夫妻,极尽所能,让我们圆满一些。”
明玉听得,心绪更是翩动难以平定。
但他果真没有虚言,之後十天没踏门槛,直到吉日,一顶红轿将明玉擡到侯府,送进西院。
而那纳妾礼,也是按安平的安排,一丝不茍办下来,当然比不得娶正妻,却称得上喜庆圆满。
除了不尽六礼,不拜高堂,红轿走的是偏门,明玉需下跪给谢夫人敬茶。
他又备了家什首饰衣物珍器绢帛整六十四擡,充明玉嫁妆,于吉日前天,浩浩荡荡擡入家门。
当日来贺的宾客,都是亲近之人,数量刚好。穆云山丶岳子期丶张奇丶庞辽丶韩宁及其他心腹本就在肃陵,均赴宴随份。而西南的大全莞妹,并州林之海,琅州尹清,阳城的史骏等人,也都遣人送来贺礼。
其中尹清的礼最重,他送了羊脂白玉如意一对,黄金点珠流霞花碗一双,溢彩画壁琉璃杯盏一套六只,鎏金香炉两座,五色文玉环,同心七宝钗,黄金步摇,明珠翡翠簪,荷花莲子镂金手串,金镶东珠耳坠等等珠宝饰物,加上各色丝绸十匹,织锦十匹,皮张十件,海棠春意图一副,落霞古琴一张。
礼送得如此重,安平甚喜,叹这十二公子是为给明玉撑场面,破费不少。褚策却生出计较,非说是尹家那老狐狸炫富擡杠打他的脸,直要安平再往明玉嫁妆里添上百金。
当日宴席进到一半,听外头唱报,李诚来了。
岳子期率先跳出来,对李诚笑说:“老头子,你又来骗酒吃了。”李诚一摸毛发稀疏的亮脑门,嘿嘿笑答:“公子,看破不说破,只是不知何时才能吃上公子的喜酒。”
岳子期切一声,再不理他,转头和韩宁笑闹。
李诚恭敬递上礼单,满脸堆笑恭喜,再对褚策说道:
“久不见君侯府上热闹,小的一听说,就麻溜跑来,备点寒碜礼,斗胆蹭一顿酒吃。望君侯勿怪。对了,国相听说我来,也备了些心意,嘱咐我带来。”
褚策似是对他到来十分高兴,命安平设座。
“只是纳妾,顺带叫些老友小聚,不想岳叔上心,也麻烦你跑一趟。”
李诚忙推道:“不麻烦,不麻烦,君侯先前立功,又逢家有喜事,小的有幸随礼,实是沾光。更何况,今日小的殊荣在身,还有一物,要奉给君侯。
便俯身递上一只木匣,褚策打开,一时感念激动,竟面泛红光。
李诚压低声音,似是不愿旁人听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