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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 角力 ◇（第2页）

朝堂上帮腔，偷欢时把风，就连褚策生母谢贵嫔年轻时逾墙私会褚铭，都是岳翀在墙外披黑衣架云梯接应。他看着褚铭诸子长大，叫褚策一声老三，着实不算过分。

褚铭亦笑蔼蔼道：“是了，换作以前，肯定拎着一串人头，跑到老大家去对砍了。想是他受了磨砺，也有了儿子，懂得身为人父的艰难处。”

岳翀点头，又凝眉说道：“大王苦心，盼兄友弟恭，从不愿见到兄弟阋墙，骨肉乖离，以践王祚。景侯却辜负君恩，做下逆行，作乱军门，如不惩办不足以警戒诸公子。”

褚荣妒褚策功高，便无视手足情分暗杀之，可见暴虐成性。日後待褚铭体衰，也可能罔顾君恩天伦，对褚铭下手。褚铭阅遍古今天子诸侯家事，这一点怎会看不透。

“但他必定要攀比老三当年。”褚铭摇头。

岳翀笑道：“肃陵侯这些年远居在外，大王紧密监视，他的动向，大王了然于心。反是景侯因在阳城，时有疏松，竟不知他已壮大至此，足以撼动军门。一斑窥豹，可知他在朝中有不少党羽依附。不妨借此次严查勘问，让那些党羽浮现出来。”

“攀比他们肯定要攀比，但肃陵侯当年流亡近一年，尔後数功加身，才得以赦免。依臣所见，一事归一事，严审惩办皆依法度，若景侯诚心忏悔，大王则法外开恩，遣其平幽城民乱，也让他将功折罪。”

褚铭拍桌道：“好，一人一次机会，刚好扯平，免得有人说我偏心。只是这麽个办法，老三恐心里不悦，要从中作梗。”

岳翀笑道：“老大去幽郡後，大王召老三回阳城，看他一看不就知晓？再者，老三一贯跳脱好闹，这快小半年呆在肃陵，怕是要憋坏了，让他出来透透气也好。”

褚铭这才舒展笑颜，与岳翀连喝数杯，几杯酒下肚，忽反应过来，手指岳翀笑道：“老岳，你罗里吧嗦一大堆，说孤的三儿好闹，出来放风，孤看你是念你自己小儿子了吧。”

便传令褚策，将吴述及涉案者二十馀人，押送至幽塔狱，再着亲信重审。

这幽塔狱不同别的大狱，由允阳王亲督，凡一些牵涉宗亲显贵的密案，均交到此处审理。结果直接汇报褚铭。所以，这里活着的人犯，随便张一张嘴，就是足以震动朝野抄杀满门的惊天秘密。

那吴述下幽塔狱本属机密，却不知何故，让褚荣得到风声，不由大惊失色。

人证若只是在褚策手上，他还可以耍耍赖，谮褚策污蔑。直接控到允阳王手中，送到了幽塔狱，他便知纵有一万张嘴也推脱不了。

他惊慌想逃，已然出不了城，想反，手上无半点兵马。他府上参僚及家眷，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押往幽塔狱，受拷问质询。

後又传出风来，褚荣认罪，羁留狱中待判。就有人再坐不住，四处奔走联络。

先是褚荣生母刘贵人，彻夜跪在褚铭寝宫前，头几乎嗑破，褚铭不应。再是褚荣岳丈——侍中徐和知进宫求情，褚铭愠怒，不肯见。後来，几十个臣子联名上书请求宽赦，果然提及当年褚策杀人一事，褚铭盛怒退朝，回後宫休养。

哪知回了後宫，又遇陆贵人前来，说与刘贵人深宫姐妹几十载，情分深厚，不忍见她老来失子，特来为褚荣说情。

褚铭听了，更是升起一股无名之火，悟来当年褚策犯事，陆贵人可不见这般宽仁，她是上蹿下跳，落井下石，唯恐事态不严重。继而暗自唏嘘，老三那时，丧母无依，朝中也没人为他进言，真是受了委屈。

褚铭这腔怒火，过了十来天，也看似渐渐平息，有几个进宫不久的内宠，便趁机轮番柔情抚劝，等他再议此事时，俨然没了先前厉色。

而那岳翀，这段时日趁浑水摸鱼也摸了个够，将那些为褚荣求情的人一一记下，加上暗收了景侯府一车金银，便跳出来收网。

他畏畏葸葸，战战兢兢，说一句，瞟一眼褚铭脸色，姿态神情做的十分足。说景侯之行实犯王法，但毕竟身为长子，大王素来悯恤诸子，舐犊情深，当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褚铭听罢默然，隔了几日，亲手结了此案。拖出景侯府参与谋划的幕僚顶罪，或杀或流放，削褚荣爵位，遣他以大公子之名与史骏一道前往幽城平乱。

明玉得悉此案处理结果时，褚策正在田中插秧。

这年气候暖，秧苗插得早些，微雨初晴，水田渌渌映天，一片青短秧苗纵横其中，好一副田园景色。又听得田埂远处传来袅袅歌声，是农妇成群结队送饭来。

褚策柱仗起身，擦汗对身旁农人笑道：“老叔，我今日就插这麽多了，插的不好，怕弄坏老叔的田。”

那农人口讷，田埂上站了一排肃陵官吏，更是不知怎回话好，只连挥手道：“好，好，君侯插的好的很，哪个敢说不好。”

衆官吏连声附和，修饰文辞，褚策瞧出农人紧张不适，擡眼望见明玉手提一只食盒，与农妇们沿田埂走来，只是与那些眉飞色舞的农妇不同，她那面色比锅底还黑。

他解围笑说：“送饭来了，那就吃饭吧。”遂扶了农人出水田，将食盒里的肉食分一些出去，便遣散官吏，与明玉丶安平坐到荫凉草棚下吃饭。

明玉见他吃的急，显是饿坏了，豆大汗珠从额间滴落，连忙递茶擦汗，又埋怨道：“不知你成日要表演什麽，鞋袜也不穿，弄得一腿泥，回去不好洗。”

褚策戏笑道：“什麽表演，体察民生你又不懂，你放眼看看那泱泱一片田，全是我插的。”

明玉扭头不理，忽而低声问他：“褚荣案子结了，你知道麽？”

褚荣一案的结果，褚策早已听人密报，付诸一笑，不予置评。但明玉心中却是愤愤。

“我当是什麽事，让小娘子这麽不开心。原来是心疼郎君受委屈了。”

褚策脸上光彩焕然，亲昵拍拍明玉，笑说，“没什麽委屈的，我从前犯事，阿爹也给了我一次机会，开了先例。如今老大犯事，自然也不能一棒子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