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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 渡河 ◇（第1页）

90渡河◇

◎榖则异室，死则同穴。◎

褚策与史骏丶穆云山丶韩宁商量，预备几日後发动奇袭，痛击盘踞樊城东的乱匪。

他这次点肃陵大营武将，未点张奇，带了韩宁，一则是要张奇稍作休整，以备後需。二则考虑到韩宁从前留守边关，熟知郊野山地战势，可由此再立功加赏。

这番提携也考虑了明玉与韩宁关系，明玉感激，免不得又奉承他几句。

这夜烧水给褚策洗身泡脚，在水中加了药油和香瓣。水汽蒸蒸，芬芳漫溢，褚策顿觉舒爽，连日的疲惫褪去许多。

明玉拨弄些药油轻按他小腿，娇憨笑道：

“要我说，谁都比不得三哥。虽说平日有些自大，却从善如流。但凡别人说的有一两点可取之处，就吸取为己用，胸襟了得。三哥这次来幽樊，出师前正本清源，到来後外厉内宽，比大公子不知高明到哪里去了。”

褚策睥睨冷笑：“你少谄媚哄我，我还不知道你。我如今就是个杀器，你与父王指哪打哪。但这次你说的没错，理应外厉内宽，对乱民分而化之。让那愠愠群小，既见雷霆手段，又知菩萨心肠。”

明玉垂眸窃笑，只想褚策极好奉承。却被他扣住手腕拉起，紧挨身侧坐定。

“你古灵精怪，专爱捉弄我，我不和你计较。但有一样事，你须听我说。”

他极其严肃，揪紧了明玉的手问，“你是不是暗中撮合史骏与莫初，叫莫初收史骏饰品，近日又撺掇两人见面？”

明玉不答。过了一会儿冷笑道：“原来穆先生徒有侠名，实际上是个长舌小人，跑到你面前搬弄是非。史骏与莫初清清白白，不过送了一对双蝶金钗，头上戴的小玩意儿罢了，有什麽要紧？”

褚策两眼一瞪斥道：“没人在我面前搬是非，你别无故诬赖云山。”

又自觉严厉了些，软下口气说道：“我太了解你，你眼珠子一转就知你想什麽鬼主意。你知道史骏倾心莫初，就想借此笼络他，也算为我着想。可双钗有求好之意，云山如何忍得？你换位想想，若有人送双钗给你，我该多恼怒，你又会不会收？”

“怎麽比得？你娶了我，对我也好，我自然不会收。可穆云山娶了莫初吗？”明玉回嘴，褚策哑口无言。

“分明是你自己义兄办事不地道，白耽搁小莫年华。小莫一人孤苦伶仃，既没亲长张罗婚事，又无姐妹从旁支主意。只被穆云山控在身边，自己不娶，还不许别人议婚。”

“那也用不着你操心。”褚策顿了一顿，似含有诸多无奈。伸手掠过明玉耳边细发，柔和中又带警示。

“云山再怎麽不对，都是他俩的事，外人少掺和，尤其是你。你记住我的话，云山的事，你一概别理别管，不要搅是非。”

明玉再没好声气，“谁搅是非，是你们合起夥欺负人。”便不愿逗留，愤懑起身要走，衣袖却被褚策拽住。

“水凉了，快给我擦干净脚。”褚策得寸进尺。

明玉从架子上抽一条巾子扔到他脸上，骂道：“你自己擦，又不是没手。平日惯得你！”便开门出去了。

*

穆云山不喜明玉，瞎子都看得出。

原在西厥时，几面之缘，那不喜尚停留在淡而远之，自她跟了褚策，里头的不屑丶鄙薄丶敌视便溢于言表，只拗不过褚策非要娶她。但似乎褚策点一点头，他立刻就能一刀结果了她。

明玉初以为，穆云山视她作红颜祸水，嫌她再嫁之身，却见出身风尘又拖缠褚策的青瑶，他倒称许敬重，又觉奇特。

但转念一想，人活在世间，总会遭遇许多没有来源的恶意，似劫难又似功课，只能说与那人没有善缘。可既无善缘，她又何必一味忍让退却？

明玉在营帐间徘徊思忖，遥见璨璨星光里，莫初黯然坐在石头上，那身影落寞清瘦，捏着树枝在沙地上胡画。

便悄然走过去，莫初察觉，立即擦掉脚下字迹，瞧一眼明玉脸色，就随口挖苦道：“怎麽，又吵架了？隔三差五的吵，亏你受的住。”

莫初因与明玉感情渐笃，见那褚策总是呼来喝去，常为明玉不平。

明玉却被她的话气得有些噎住，又觉丢脸，犟嘴否认，“没有，好的很。他说屋里热，叫我出来乘凉的。”

莫初嗤笑一声不说话。明玉硬挤出一寸地坐下，酝酿半晌，忽而低语道：“今晚，就两个选择，往东，去穆先生帐里，往西，去史骏帐里。别陪人黏黏糊糊傻耗着了，爽快地一举拿下，我教你怎麽做。”

莫初脸上，由白变红再变白，挥手打掉明玉伸到眼前的两个拳头，惊骂道：“你怎麽说这麽不知羞的话。”

明玉驳道：“多少人靠不要脸才成了事，不多你一个。何况你选穆先生，你俩本就是江湖儿女，不拘礼法。若选史骏，那绝对是个靠得住的人。私定终身，虽不是光彩事，凭的是胆量和慧眼，只要看准男方品性好，心意坚决，最後多半缔结婚姻。你回想一下庞辽庞将军说的，是不是这样。”

庞辽曾在山洞和两人说往事，年轻时恋慕商户女儿，门第全不相当，但他愣是死乞白赖加绝食，把夫人商氏娶到了手。

“我看史骏，又比庞将军更加实心眼，只要你去他帐里，也许不用走到那一步，他知晓你心意，就会妥善体面地解决了你们的事。”

明玉说是让莫初二选一，实则一点也不公允，句句偏向史骏。怕莫初不信，又自信满满说道：“你信我，我看人很准的。”

莫初双颊晕红，秀目生烟，心里也是稀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