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讫转头向帘外问那李仵作,「你看过她的手麽?」
那李仵作正发怔,回神过来打拱,「看过,皮肤细腻,想来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人。」
「那你可曾瞧过她的指甲?」
李仵作支支吾吾,低下头去。
时修暗恼,打帘子出来,摄他一眼,「还不回去细细查看再来回话。」待仵作要走,他又叫他回来问:「你们鲁大人还交代什麽不曾?」
李仵作窥两眼他的面色,唯恐他将鲁大人疏懒案子的态度告到姚淳那里去,便面露惭色,将一切过失都朝自己身上揽,「大人只训斥了小的技艺不精,查验得不周,以至案子拖了这几日没个头绪,正嫌小的无用,要从泰兴县借调个仵作来呢。」
西屏乍听这话,眼睛不由得望出帘子,直勾勾盯着那仵作。
可巧时修也在问:「调的是谁?」
「是泰兴县姜南台。」
这名字有几分熟悉,时修遥想须臾,渐渐想起来,前年刚上任时翻阅卷宗,在两起验伤验死的卷宗上瞧见过这名字。本来没什麽稀奇,可此刻又一想,这人是泰兴县人氏,又姓姜,难不成和西屏夫家有什麽牵连?
因而打发走李仵作,走回卧房里来,见西屏面色有些异样,心里更有准了,「您夫家姓姜,这姜南台是不是您姜家的人?」
西屏坐到榻上,怅然地点头,「他是我公公的侄儿,他父亲与我公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可惜父母早亡,便由公公接到家中将他抚养长大。」
这姜南台也是二十出头的年纪,自幼长在姜家,姜家上下惯他叫三爷。
「姜家算上他,是兄弟姊妹五个,你姨父行二。」
恰好顾儿进来,听见只言片语,因问怎麽说起姜家的人口来了,时修提起姜南台要到江都县来之事,她便一口道:「既是姻亲,就收拾出间屋子请人家到家来住,住在馆驿许多不便。」
时修自然没什麽可说的,不干他的事,何况鲁大人请人来验尸,人住到家中来,倒便宜他问话。不过疑心西屏为什麽没立刻应承,瞧她面色似有两分瞻前顾後。
顾儿也歪着眼瞅她,把胳膊搭到炕桌上去,凑上前问:「你是怕看见姜家的人?」
自然姜府上下也少不得有嚼她舌根的人,顾儿虽不喜欢这些人情世故,但这岁数的人,多少知道些。便将大手一挥,「且不论是不是礼数,我也是有意请这姜三爷到家里来住着,好叫他们姜家人瞧瞧,你不是娘家没人!」
西屏因见她这豪情,笑了,「那麽又要劳烦大姐姐费心了。」
「这有什麽?不过添副碗筷,不值当谢。」
後来顾儿又说了些什麽,她走神没听见,只等回过神来时,觉得脸上笑得疲倦。顾儿和时修都不见了,只红药在榻前收拾茶盏。
「太太和二爷呢?」
红药笑道:「才刚走了。」
那母子二人走到园中来,正欲分道,时修想起什麽来,又折身回去叫住顾儿,摸出五两银锞子给她,「这是六姨要我转交给您的。」
顾儿一看那银子,又是叹气又是瘪嘴,「我说了不收,她一个女人家,吃个一年两年也吃不出多少钱来,她偏要客气。你爹常说我这个做娘的不如你们做儿子的懂事,瞧,你今日也不懂事起来,怎麽受了她的?」
时修只管递去,「所以爹说您不懂事,您不收,六姨如何住得安心?」
顾儿歪着眼想想,也是这道理,只得收下,「你这姨妈看着随和,其实性子犟得要死,当年初到你外祖家,死活不肯叫人,还是你外祖父哄了她好久她才肯叫他声爹,你五姨妈哪句话得罪了她,她那一年多都不同她讲一句话。都说她性子孤傲古怪,依我看,那样小的年纪,跟着她娘居无定所的,不是孤傲,是惊怕,所以常提着心。」
时修泄出缕笑,「您倒也有个细心的时候。」
「哼,你娘要没颗七窍玲珑心,能养出你和你大哥两个麽?」顾儿得意一笑,脸一变,拍他一下,「你姨妈在家住着,你不要惹她生气,她气性大,嘴上不说,都记在心里呢。她虽不是你的亲姨妈,你也要当她是亲的,多孝敬着她点,她吃的苦也够多的了,你姨父死了,她又没个孩子,在姜家不知暗地里受了多少闲气。」
「您看我有哪里不敬她麽?往後我还要给她养老哩。」
顾儿嗔怪道:「懒得和你说了,你这些玩笑要是能说给谁家姑娘小姐听,倒省得我操心了!」
说话间二人分散,各自回房。
日影渐渐西垂,满园横杆斜枝的影落在太湖石上,静悄悄的,只闻莺疏燕稀的啼声。西屏兀自还有些发怔,窗上半垂的竹帘影又似个蛐蛐笼子罩到炕桌上,她伸手去摸,摸到空,觉得无趣,便往床上去歇中觉。
帐子放着,睡也睡不着,睁眼到下晌,红药喊她吃晚饭她也假装睡着没听见,好在那丫头见喊不起她也就不喊了。
及至傍晚,听见时修又来了,她才勉强起身,坐到妆台前整理发鬓,又把微笑堆到那脸上来,「那李仵作来回话了?」
时修自在榻上从容坐下,「嗯,他说那女尸留着长指甲,右手指甲上轻微磨损,左手指腹上有薄茧。」说着竖起根手指点一点,「大概是什麽乐器给磨的。」
「琴,筝,或是琵琶。」西屏在凳上慢搦腰肢,回头看他,「大约是琵琶,扬州府时兴唱清曲,行院里的姑娘们惯常使的就是琵琶。」<="<hr>
哦豁,小夥伴们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s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