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工夫,沥沥下起雨来,婴娘愈发笑得开怀,这下好了,不必忙着走了。
这雨留客,也绊人,都是运气。
却说那庄大官人正忙着翻院墙出去,不想墙头的苔痕沾着雨水便打滑,只听哗啦啦一声,院墙塌了好几块,他一个不防,便从墙头跌在外面小巷子里。
给时修在巷口瞧见,忙呵一声,「站住!」
也该着这姓庄的倒霉,本来是要堂堂正正从大门走的,谁知走到前边,听见铺子里有人在和夥计问话,一撩帘子见是时修,没敢出去,缩回後院改为翻墙逃跑。
偏刚翻出来,又撞见时修。他忙爬起来,掉头就向後跑。可恨那姓姚的!也是他命中的阎王,在後头紧追他不放!
这巷子又曲又长,人一溜烟跑进去就没了影,西屏只恨没料到这姓庄的要跑,一径从那许家过来,未曾带上差役。要是时修单枪匹马追上去,那姓庄的狗急跳墙,伤及他的性命,可就坏了!
她一急,也顾不得许多,跟着往巷子里追去。女人家跑不快,心里急,只得一面喊着「狸奴」。那玢儿也跳车追来,两头顾不上,西屏只管推他,「别管我,快追你二爷去!」
「那姨太太先回车上,小的去追!」
玢儿一溜烟跑去老远,七拐八拐的,终於赶上时修,他正在前头离巷口不远与那姓庄的纠缠,将人擒在地上,膝盖跪在人背上,死压住不放。
庄大官人吃了他一拳,一时挣脱不开,心下又急又怒,不知哪里摸出把匕首,反手向时修挥去,正划在时修胳膊上。趁时修吃痛失力的间隙,他挣脱起来,踢他一脚,拔腿又跑。
不想刚要跑至巷尾,那口里却杀出个程咬金,一掀衣摆,抬腿便将他踹翻在地。说时迟那时快,时修急赶上来,又将其摁住,抬头一看,巷口站着两个人,踹人的正是县衙里的班头,姓崔。
那崔班头忙打拱,「小姚大人。」
「快帮我擒住此人!」
崔班头立时上前,拿出随身的绳子捆了反手绑了庄大官人。时修总算松了口气,将散在前胸的发带向後一撩,向那庄大官人洋洋笑道:「我眼皮子底下,你跑得了?」
那崔班头押着人上前,和时修引介另一位青年,「这位姜仵作是我们大人特地从泰兴县请来验那女尸的。姜仵作,这位便是府衙推官小姚大人。」
这姜仵作是个生面孔,一张清隽的小长脸,眼睛透亮,也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很有些读书人的气度。他和时修作揖回礼,「小姚大人客气,小人姜南台,乃泰兴县仵作。」
原来这便是那姜家三爷,真是巧,时修正要提起西屏,谁知说曹操曹操到,後头一声「狸奴」,只见西屏紧赶慢赶地跑了来。
她跑得岔了气,也顾不得看人,一面扶着墙,一面扶着腰,口里上气不接下气地骂着人:「好你个脏猫!简直不像话,你一个人追什麽?要是给贼人打杀了,我如何向姐姐姐夫交代?!」
只把那姜南台听呆了,这扶这墙的人,声音分明是他二嫂,吊高的嗓门却陌生;脸是他二嫂那张清艳绝伦的脸,衣着打扮却又不像。以致他犹犹豫豫,半合儿才敢喊了声,「二嫂?」
西屏抬头一看,陡地神魂震荡,仿佛又回到从前的世界里,做回了那了无意趣的姜家二奶奶。
她好容易有些血气的脸上,慢慢又白了,她把腰杆站直,木然地微笑出来,朝他点头,「三叔,你怎麽在这里?」
南台一时稀里糊涂,看了看时修,「噢,我早上才到的江都县,在馆驿歇了半日,午间这位崔班头去馆驿接我,我正要随他往衙门去见过大人。」
「噢,原来是这样——」她没有太多热络的情绪。
时修见她只是微微弯着唇,与他在码头初见她时一样温柔疏离,又像比那时还要冷漠。他不知缘故,只道是西屏在婆家受的闲气不少,所以和姜家的人自然不亲近。
如此一想,邀姜南台往家住的话,他硬是哽住了没说。只两下里把二人睃一睃,吩咐那崔班头,「崔班头,你带着姜三爷将这厮先押去衙门,他是杀害许玲珑的疑凶。」
闻言,那庄大官人扯长了脖子嚷起来,「我没有杀人!」
时修弹着袍子道:「我只说你是疑凶,又没认准你是真凶,你急什麽?如若没做亏心事,你跑什麽?」
庄大官人马上冷静下来,「我是为生意上的事急着要回广州一趟。」
「为什麽不走大门,却要翻墙?」
问得庄大官人一时语塞,时修又笑笑,「别急,你到监房内再好好想想该怎麽应对我的话,我改日再去问你。」
说着,又和那姜南台拱手,「知道姜三爷要来,却不知是今日,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西屏在旁道:「这是我娘家外甥,姚时修。」
那姜南台只知道西屏是暂回娘家姐姐府上小住,知道这家姓姚,却不知道这姚家竟是府台姚家。因此有些吃惊,也不知该如何称呼,仍称大人,「大人客气了,卑职为公而来,岂敢叨扰。二嫂,我先往衙门去了。」
西屏只福了个身,「三叔慢去。」没有要安置他的话。
待他走出巷口,没了影,她才恍惚着看回时修身上。看见他小臂在流血,蜜合色的袖管子染红了半截,将她从泰兴县那个冗长沉闷的梦里惊醒了,「你胳膊伤着了!」<="<hr>
哦豁,小夥伴们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s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