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倒觉讶异。
千年前,扶鹤鲜少参与界山事宜。虽不多,但常是说一不二,偶尔甚至强硬到近乎不通人情。
眼下竟成这番模样。
“听闻过两日将有比试,尊君不去看看么?”他原本只作揶揄,不想,扶鹤竟真考虑过此事。
“我亦有此意,和玉已安置妥当。”
他轻一动指,那一沓写着名姓的纸规整完好。
“两日后,我会分一抹灵识去。”
***
连漾陷落在一团松软冰冷的被褥里,四周一片昏暗。
好一会儿,她才从那扇放了盆月季的窄窗,辨出这是在云方第二阁——她原来的房间里。
心还跳得飞快,连漾就势抱紧那床被褥,低低喘着气。
喘气声在冷寂的夜里被放大,可渐渐地,有更为明显的响动闯进她的耳中——
她听见了沉闷的脚步声。
不止一人。
连漾本没在意,直到那声响逐渐逼近。
她住在走廊的最里头,旁边是祝翘,按理说不应有人过来。
连漾屏住呼吸,细听着门外动静。
应是三个人。
打头的步履匆匆,显着急切。
中间的最为沉稳,步子落得重。
最后那个一脚深一脚浅,似有些拖沓。
门被推开的刹那,她刚好裹紧被子卷成毛虫,蜷在床角,借着放下的床帘遮掩住身影。
门扫开一道暗淡的光,有三道人影投在了墙上。
“师父,她果真不在这儿。”
说话的人语调平平,连漾起先没听出是谁,直到另一人开口——
“唐师弟,我已说过,师妹早被八方盟的人带走了。”
她陡然抬眼,凝视着床帘上的细绣花纹。
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是管衡。
那“唐师弟”便应是大长老的座下弟子,唐默了。
唐默冷哼:“我也是怕大师兄有意维护她。”
“行了。”大长老接过话茬,“知远,明日去查查八方盟问过她哪些事,切莫让她给万剑宗安个私养魔物的罪名。”
管衡应是。
唐默抢过话茬:“师父,打败应师姐的那女修我也已查过了,就是与连漾一齐住在杂役院的扫把精。”
大长老沉默半晌,才低嗤道:“还真叫她炼成了人身!”
听他们提及祝翘,连漾稍偏过头,想听得更清楚些。
唐默:“现下怎么办?总不能真让一只来路不明的精怪顶替了应师姐的位置。”
“师父,”管衡忽道,他的声音听着有些疲惫,“祝翘已是赢了,若对她下手,恐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住嘴!”大长老打断他,“此事不便在外商讨,去我房中再议。”
话落,杂乱的脚步声再度响起,且渐渐远了。
连漾推开被褥,翻过窗跃上房顶,随着他们一路跟到了大长老的房间。
她走得更快,赶在他们进屋前,就已将瓦片推开了一道细窄的缝儿。
屋内,唐默一步越过管衡,抢着在他前面进去。
他抱剑于胸前,神情严肃,语气却倨傲:“那扫把精不过是个野妖,也敢伤了应师姐,就当杀了她!”
听他提起“杀”字,连漾小心翼翼取出枚留影珠。
大长老坐于桌旁,冷看向管衡。
“知远,你以为呢?”
“徒儿以为……不当。”管衡低垂着脸,面容映着明灭烛火,“她到底已化成人身,成了精怪。便……已算是生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