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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偷生(第2页)

“是。”司马冏咬了咬牙,傀儡一般被贾荃拉到书案前,按照贾荃的口述,一个字一个字地写下了自己的奏表。

贾荃与司马冏同时呈上的两份奏表如同两块石头,在一向对宗室和世家秉持“网漏吞舟”宽纵策略的朝廷中引了轩然大波,所有人都无法理解,为什么在朝廷对司马冏做出宽大处理后,他会为了保住王爵而甘受捶楚之苦。一时间,关于齐王司马冏孝勇无双的言论便流传开来,人们提到这位勇于承担过错的宗室时,慨叹之余,都忍不住击节赞叹。

当贾谧将司马冏母子的奏表当作奇谈告知母亲贾午时,他看见母亲保养精致的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齐王当真自愿受杖?”贾午的眼神聚焦在虚空中的某一点,下意识地想要确认,“那皇后同意没有?”

“为什么不同意?”贾谧轻哼了一声,剥了一颗葡萄放入口中,“司马冏和刘卞不清不楚,皇后原本是碍于司马家宗室的势力,才不好追查他二人勾结太子谋逆之事,现在他自己送上门来,正好不打白不打。”

“那就打吧。”贾午用指甲轻轻掐着指尖,流转的眸光蓦地化为决绝,“而且,干脆直接打死,永绝后患!”

“唔?”贾谧吓了一跳,口中的葡萄还没来得及吐籽,就一骨碌吞下肚去,“娘,你说什么?”

“这件事你不用管,交给我好了。”贾午说着,高声吩咐侍从,“备车,我要进宫!”

眼看母亲连妆容都来不及修整就匆匆进宫去见姨母贾南风,贾谧疑惑地眯起了眼睛。说起来司马冏也是自己的表哥,大姨贾荃就算与皇后和自己母亲不睦,依然是同出一父的姐妹,为何就会落到互相视为仇敌的地步?莫非,除了天下共知的李郭二夫人共争一夫之事,这天下最有权势的贾氏三姐妹之间,还有别的不能言说的仇恨,以至于要闹到你死我活,不共戴天?

想起自己那个表哥司马冏极有可能勾结太子想要推翻贾氏,贾谧心中就一阵痛恨。不管还有什么隐情,按照母亲的意思除掉他绝不会错。他贾谧胸怀大志,任何敢拦在他路上的人都会是死路一条!

贾谧不知道母亲贾午进宫和皇后贾南风说了什么,但他知道皇后很快就默许了母亲的提议。而根据齐王母子的奏表,中书令也很快拟定了新的诏旨:准齐王母子所请,保留齐王爵位和封邑,改以刑杖八十抵免杀人之罪。念及故去的齐献王之德,处罚减半,实杖四十,由宗师府执刑。

“这件事你一点也不要插手。”贾午回来后对贾谧叮嘱,“一切布置,都交给东武公司马澹好了。就算露出破绽,也绝不会沾染到我们身上。”

新改的诏旨颁布之后,过了两日,便是司马冏受杖的前夕。这一日潘岳从官署回家,老远就看见家门口有一个人徘徊不去,还不时搓着双手,显得十分焦急不安。

“睿儿?”潘岳认出那人便是琅琊王司马睿,连忙跳下车亲自迎过去,“为什么不进屋去?”

“我心里着急,想尽快见到老师。”司马睿一把扶住潘岳的胳膊,推开虚掩的院门走了进去,不待进屋落座就压低声音道,“齐王哥哥有性命之忧,还请老师想办法救他!”

“你是说他明日受杖一事吗?”潘岳心中原本对贾荃和司马冏上表之事不以为然,如今提到更是堵心,“他母子商量好的事,我怎么拦得了?他要用皮肉之苦去换司马家第一贤孝王爷的名声,就随他去吧!”

“可是,老师就没有想过齐王哥哥可能死在杖下吗?”司马睿的眼睛亮炯炯地盯着潘岳。

潘岳一愣,一时说不出话来。四十杖虽然不轻,但一般不会有性命之忧,加上宗师高密王司马泰一向清正,断不会被贾皇后收买逼迫,有他监刑,很难使出什么阴招。更何况今日他听说齐国太妃贾荃派人给软禁在宗师府中的司马冏送了一颗蚺蛇胆,据说吞了这种蛇胆之后受杖,就能护住心脉脏腑,只受皮肉外伤。

司马睿猜得到潘岳心中所想,不由叹了口气:“老师必定想不到,有的人一心要取齐王哥哥的性命。明天齐王哥哥受刑时所穿的罪衣,已被人暗中浸泡过毒药。明日行刑之时,毒药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透过伤口进入血脉,就算齐王哥哥过段时间死了,别人也只会以为他身体羸弱,死于棒疮。”

“什么?”潘岳听到如此毒计,恍如遭受了当头一棒,猛地伸手攥住了司马睿的肩膀,“你说的可当真?这消息是从哪里来的?”

“请老师恕罪,睿儿为亲者尊者讳,不敢说出消息来源。”司马睿垂下头,咬牙艰难地道,“不过以老师的智慧,必定可以猜到,能肯此事的,必定是宫中。”

潘岳默然。司马睿能够探知的消息,必定来自他的二叔东武公司马澹。而司马澹一向逢迎贾氏,这幕后肯之人,必定是皇后贾南风无疑。

“这个消息,是我偷听到的。之所以告诉老师,除了想救齐王哥哥,还因为我有一件事情十分想不通。”司马睿说到这里,艰涩的语气终于渐渐流畅,“齐王母子敢于上书自领刑杖,必定是料不到皇后想要齐王的性命,毕竟说起来,他们是亲上有亲,就算因为李郭二夫人之事有嫌隙,也断不至于到如此地步。所以,我想不通皇后有什么理由要置齐王于死地,而这个理由,偏偏又是齐王母子不知道的。”

“有什么理由让皇后想杀齐王,偏偏齐王母子并不知道?”潘岳听司马睿分析得有理,渐渐眯起了眼睛。忽然,一个念头在他脑海里面爆开,炸得他全身一颤——是了,是这个理由,自己为何如此愚蠢,事前根本就不曾想到?否则,他一定要阻止司马冏受杖,哪怕被免为庶人,也比将暗害自己的绝佳机会拱手送人来得好。

“老师,你知道原因了?”司马睿兴奋地问。

“有些事情,不知道反而更好。”潘岳明确拒绝向司马睿解释,“为避免危险,睿儿你不要再插手这件事了。你赶紧回家,不要让人知道你来过这里,剩下的,交给我吧。”

“那好吧。”司马睿怏怏地站起身,不死心地问,“明日一早就要行杖,老师打算怎么救齐王哥哥?”

“我现在要去见一个人。”潘岳沉思半晌,蓦地站起了身。

李伯才刚把马匹卸下车辕,听见潘岳吩咐,赶紧把才啃了几口干草的马儿又套了回去。眼看潘岳眉头紧锁,李伯关切地问:“郎君要去哪里?”

“进城,去平原王府。”潘岳心事重重地回答着,径直钻进了车厢。

李伯坐在车座上愣了愣,明知潘岳心不在焉,还是小心翼翼地转身问:“郎君恕罪。老奴年纪大了,竟是不记得平原王府在哪里了。”

潘岳一怔,忽然想起自己上一次去平原王府,竟已是十多年前的事,怪不得李伯记不清地址。“平原王府在寿丘里,你到了一问便知。”他随口向李伯吩咐了,随即放下车帘,将自己关进了狭小而隐蔽的车厢内。

头脑中方才炸响的焦雷已经散去,只剩下一片狼藉的思绪,别说他一时想不起平原王府的地址,就算想起来,也没有心思和李伯细细分说。潘岳靠坐在车厢角落里,一只手下意识地抓住了自己的领口,仿佛不用力抓住点什么,他就会被惊怖的浪头卷得尸骨无存。

有什么理由让皇后想杀齐王,偏偏齐王母子并不知道这个理由?司马睿的问题又回响在潘岳耳畔,而这个问题的答案,此刻正清清楚楚地浮现在潘岳脑海中——因为贾南风主谋害死了齐献王司马攸,所以对司马攸之子司马冏的任何举动都深为忌惮,一旦有机会就想斩草除根。而这个秘密,司马冏母子却一无所知。

在想清楚这个答案的一瞬间,潘岳生出一股向齐王府说明真相的冲动,但下一刻却又强自按捺住了。此刻贾南风的势力如日中天,齐王府势单力薄,加上贾荃为夫报仇、望子成龙的愿望已近偏执,一旦知道真相,以贾荃的性格还不知会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来。而一旦将齐献王之死的矛头对准皇后贾南风,齐王府没有真凭实据,不是以卵击石,就是朝廷大乱,天翻地覆。

无论哪一种,都不是潘岳希望看到的情况。

所以,此时此刻,他能够想到的只有一个人——平原王司马干。虽然这位老王爷装疯卖傻苟且偷安多年,但他是景帝司马师和文帝司马昭的同母嫡亲弟弟,是当今天子的叔祖,地位之尊无人能及。加上他为人行事出人意表,由他出面去破解司马冏的死局而不引大乱,是最合适的人选。

思索之间,李伯已经将马车驶入了洛阳城内寿丘里,并打听到了平原王府的所在。和其他熙来攘往的王公府邸相比,平原王府显得十分冷清。这位天子的叔祖虽然顶着光禄大夫的官职,却已是不问世事许多年了。

潘岳记得自己上一次来平原王府的时候,还是武帝司马炎太康四年。那时候他听说司马炎不顾群臣反对,执意要将齐王司马攸赶出洛阳去往青州就藩,无计可施之下,便跑到平原王府,想请这位地位尊贵的老王爷出面劝谏司马炎。然而司马干却直言不讳自己要明哲保身,干脆地拒绝了潘岳的请求。

从那以后,潘岳和平原王司马干就再也不曾来往。这一次他为了小齐王司马冏再度登门,就绝不会让这位老王爷故技重施。

马车在平原王府前停稳,潘岳下了车,才想起自己走得匆忙,没有携带钱袋。他看了看王府专管传递的门房,转身朝李伯道:“李伯,能否借我一枚铜钱?”

李伯在怀中摸了摸,果然摸出几个铜钱,挑出成色最新的一枚交给潘岳。潘岳拿着那枚铜钱,径直走到门房前,微笑道:“臣着作郎潘岳,有要事求见平原王,烦请通禀。”说着,将名刺和那枚铜钱放进了门房的手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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