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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廿九章 十年（第2页）

在考入K大新生入学的时候，他一眼就认出了来入学式帮忙的薄暄。大一的第一个学期，他在学校里听到了许多关于薄暄的事，也在图书馆见过薄暄很多次。薄暄在图书馆习惯坐在同一个位置，他便摸清薄暄去图书馆的规律，然後挑了一个离薄暄最近能偷看薄暄的位置。

最开始只是因为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却总是鼓不起勇气去问一句，小太阳还记不记得小粽子。等到第一个学期结束，发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收集了许多关于薄暄的讯息，而且一直都在关注着这个连平常走在路上都耀眼得仿佛自带光芒的哥哥，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在这样持续了整整一学期的偷看与关注中，从崇拜开始一点一点地喜欢上了薄暄。

易仲君给了自己一个寒假的时间做准备，告诉自己，要在第二学期开学，再见到薄暄时，勇敢地走到薄暄面前告白。

如果没有发生後来那些事。

时间是一条洪流，永远只会向前奔涌，无法倒流。

易仲君曾对薄暄怀抱最纯洁的感情，又在後来的现实残酷打击中真切地想要薄暄替自己母亲偿命。

直到他从楼梯上向後摔落，薄暄没有犹豫地伸手抓住他，抱着他一起滚落楼梯，他才终于懂得什麽是後悔。

薄暄是他被溺亡前，唯一伸手拯救他的人。

然而一切都无法挽回，而後悔，的的确确就是世间最无用的事。

谢雪玮替他还清高利贷的时候，他办理了转学和转专业。

他想，自己的馀生都应当和父亲一样，在赎罪中度过。

他依旧恨着谢雪玮，同时，对薄暄充满愧疚。

如果薄暄允许，他会在还清剩馀债务後，以护理师的身份守在薄暄身边，做薄暄的眼睛。

从来都不奢望，薄暄会喜欢上他。

他日复一日的在泥潭里挣扎，茍延残喘的时候，像曾经做过的那样，想尽一切办法去获取薄暄的消息。

于是知道薄暄被送到了疗养院。

他花了很长时间，才得到在疗养院帮忙值夜班的兼职。

很多个夜里，他都守在薄暄床边，看着薄暄辗转反侧，在梦里痛苦呻吟，也有许多个早上，看着薄暄哭着在病房里想方设法的自残。

在安素敏出现以前，他便因压在心头沉甸甸的悔恨落荒而逃。

他是懦弱的，仅仅是在一旁沉默的看着，已难以承受。

很想要早一日还清债务，可他从来不敢碰任何违法犯罪的事，薄暄的双眼和失去的人生是他最大的罪，他罪无可赦，总有一天他会跪在薄暄跟前请求一个赎罪的机会，在那之前，他不可以让自己再犯一丝一毫的错，更不能被送进监狱。

即便没有坐牢，他也已经是囚徒。

但至少，在他把履历送到薄暄手上时，他是清清白白的沈思过。

思过，十年间，他没有一日不在反思自己犯下的罪过。

他已经什麽都没有了，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梦想，也没有未来。

薄暄是他撑过这炼狱般三千多天的唯一执念。

他是跪在地上连恳求宽恕都不敢的罪人，而薄暄在绝望里用尽所有力气挣扎，又在绝望里施与他温柔和希望。

到底该有多善良，内心又是何等柔软，才能在自己都已经快要被绝望吞噬，仍给予他那麽多的信任与爱。

可他从不敢对薄暄说爱，连喜欢都不敢说，也没资格说。

无论是易仲君还是沈思过，都配不上薄暄。

他是薄暄的劫难，薄暄却渡了他十年的苦，伤，痛，泪与恨。

从一开始，他就不认为自己能瞒一辈子，仅仅是，在心底渴望，哪怕多一天也好，至少让他可以在薄暄身边再久一点。

而如今，薄暄终于下了对他的判决。

他们结束了，无论是易仲君还是沈思过，都再也不能留在薄暄身边。

若有一天，薄暄三十二岁的生日愿望实现，那麽易仲君和沈思过都是凶手。

易仲君杀了二十二岁对他伸出手的薄暄，沈思过杀了三十二岁向他求救的薄暄。

一念错，此後一生皆是过。

谢雪玮欠他的，还不了，他欠薄暄的，也还不了。

整整十年，他在苦海中沉浮，而今，终究要被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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