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致师◇
◎褚策死了?她慌乱。莫非她天生的命硬克夫,嫁一个死一个,生就要做寡妇?◎
褚策本不想做先锋,等他行至渭城,见了张奇後,却不得不这麽干。
渭城着实萧条。城头破败,戎毡颓靡,断壁颓垣中寒烟荡荡,使得士气更加低沉,将官个个压抑紧张。
驻扎在渭城的北军,已似是一把废琴,弦断而乱,仅有一根孤弦紧绷,也不知何时会砰地裂掉。
张奇负伤迎褚策,一见他面,伏地请罪。
褚策扶他起身,坐定说道:“事情我大致清楚,你等何罪之有。本以为北线有盟军拱护,却不想尹氏是草包腊枪头,韩王军一派刁商习性,享毫厘之利,就背信弃义。都没什麽好说的,结盟而力不齐,难为你等与厉王拖缠一月。“
“至于那刘原小儿狡诈,趁虚损我将士,还敢围追至渭城,实在可恨。我这次亲身前来,只做两件事,一,削了刘原小儿首级,一雪前耻,慰我军勇士精魂。二,此战之後,我亲笔表奏,快马送至阳城,为立功擒敌制胜者请爵命,厚加褒赏。至于其他犒奖,你等跟随我多年,该是知道。”
阶下衆将听完皆有喜色——
倒不全贪褚策允诺之犒赏,更多因为免了追责,得了安慰。
他们一月以来,跟着张奇在北线拖敌苦撑,难免疲乏。眼见东线打得风生水起,军中便起了流言,说北线都是诱敌的饵,送死的兵,为的就是给身在东线的肃陵侯就威名。
他们是不大信,可管不住手底下的兵没脑子。
传说东线跟着褚策的小兵,个个分金银,享保暖,觉都睡得足些。再遇上前几日吃败,死伤许多,自是人心涣散。
张奇明令禁止传言,发令说历国细作散布,蛊惑人心,杀了许多个传谣的。但这高压威慑,更让人提心吊胆。
他们这几日,日夜紧密巡视,唯恐发生营啸。
吃下了一颗定心丸,再每人喝下一碗酒,褚策形容刚毅,胸有成竹,口中更是脏话黑话一齐上,破骂那刘原鲰生,衆人不觉肝肠也澎湃。
气势也振得差不多,褚策令衆将回营待命,留下张奇丶韩宁与几个核心将领,将携带的历国细图展开。
张奇见这地图惊道:“君侯怎得的细图,实乃大幸。”
褚策道:“前几日审问庞辽画的,还有待完善,未来得及摹一份给你。”便与这几人商议对策。
回房时明玉已将房间收拾干净,坐在一鼎小炉前热汤,见他进来,起身要去帮他换衣服。
他後退避开,自脱了外袍丢在木架上,笑道:“你今晚不必在这,去隔壁房睡吧。”
军中素有些迷信,冲锋陷阵的人难免如此——大战当前绝不可碰女人。而褚策对明玉,更是唯恐失脚,有意隔开。
这规矩明玉隐约知晓,不以为然,只暗自担忧韩宁,犹豫不知如何开口。褚策斜卧床上枕手笑睨她道:“明日我要亲身披甲挂帅,去刘原竖子营前叫阵。”
他许久不曾亲自上阵,脸上竟显出重温旧日峥嵘的激动颜色。
明玉听得大吃一惊,碗中汤水都泼洒出来,脱口问道:“为何是你去,不是韩宁?不是张奇?”
褚策看她这般挂心自己,心里甚是欢喜,却不便将其中缘由说她听。只坐起身咧嘴逗笑道:“他们都不行的,没有你郎君能打。”
明玉将汤碗放在一边,思虑一阵,半怒半怨,朝褚策走来。
但褚策眼里,却看到另一番景象——他看明玉,一袅柳腰,一段玉颈,眉眼间似是烟雨霏霏,顿时咳了一声,往後挪三寸。
自打他们有了实在的夫妻之事,多是他索求,明玉应承。那半推半就的迤逦光景中,虽饶有趣味,却也遗憾她不够热辣大胆。而此时此景此情状,让他满心遐思,周身燥热。
他一厢情愿,喜生向往,暗道:卿卿莫非为了阻止我去,今夜要主动献身破了的规矩?这是万万不行的,但她今夜又格外温柔可心,不如破例试一试。
当下十分纠结,面露难色。
明玉却并无亲昵邀好之态,甫坐在侧,就双手按住他的臂膀。“你不能去,也不该去。”
“我不知道为什麽没人劝阻你,韩宁没见识就罢了,张奇难道不知道?现如今,除非万不得已,哪里有统帅致师的事情?你在外是主将,在允阳是王子。千金之身坐不垂堂,为何以身犯险。万一有什麽闪失,即便赢了,吃亏的也是你。军中将士,精忠报国,只图的是西南,而你图的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