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逃杀◇
◎他才端了热腾喷香的粥,关上门,两眼滴溜转,就被明玉从身後一勒,人首分离,见了阎王。◎
自经历了陈芳丶张奇的事,连续吃了两次亏,明玉只身一人对这些骑兵,也不愿冒然质问。
不知他们究竟是有歹心,还是奉了什麽密令,要带她转移去安全处。
于是扮起了柔弱,对罗冰拖延试探,且看他到底怎麽回事。
她坐在车中,哀怨恳求道:“队率,这都跑了一夜了,能否慢车缓行,我似有些晕车,想吐。”
这要求尚且合理,听得外头罗冰令下,车马慢了下来,车轴吱呀摇晃,平稳舒适许多。
这样走了约半个时辰,恰巧途径几户农家,明玉在车内扭捏开腔:
“队率,昨夜到此刻,我水米未进。路途颠簸,劳顿难忍,能否找一农户,让我歇息片刻,休整妆容。队率若心好,再去买一只鸡,煮点鸡粥给我吃,我自给你银钱。”
罗冰听罢,调马走到车边,心道这女人多事。要歇息,要整妆,这都忍了,居然还点名要吃鸡粥。
却不知明玉是故意——她越是娇气造作,罗冰越是男子气作祟,轻蔑大意之下,若是真另有图谋,必然露出马脚。
罗冰冷然回道:“不行。”
便听明玉隔着车帘嘤咛抽泣,幽声哭怨不绝,似是被拐卖了一般。
小妇人的哭怨格外让人心烦。罗冰拔刀掀开车帘,刀口借着日光闪烁,明玉便周身缩蜷,退到一角,又紧捂住脸和胸,生怕他打骂侵犯。
明玉演技超然,加上形容辅助,又增真切——她脸色惨白,头上珠钗凌乱,发髻歪斜,模样当真狼狈。
罗冰皱眉不语,身旁却挤来一面白中年。
那中年人伸头往车内看一眼,示意罗冰放下帘子,低声劝道:
“罢了,你看这样子,就是送去也见不得人。万一她受了委屈搬弄是非,反咬我等欺侮她,我俩也出力不讨好。左右不急,就让她休整一下。”
便找了一间农户,打点些钱,借了屋子让明玉休息,又遣两个小兵捉鸡煮粥。
明玉甚是得意,开了一小缝窗对外眨眼睛,胡乱叨叨指挥——
鸡要母的,米要新的,鸡皮要去,鸡骨要剔,最好是泉水,没有泉水也要新汲井水。慢慢熬煮,等米在汤里煮的晶莹软糯,再切鸡丝沾了蛋清滑下去。食材可不能将就,工序可不能偷懒,否则鸡粥入不了口啦。
一番叽喳琐碎,吵得罗冰耳朵要开花,回过头去大吼一声,那小窗总算慌忙不叠砰一声关上,再没了声响。
按明玉交待的煮法,粥煮得费时费火,罗冰自与白面中年坐在瓦檐下就着热水吃干粮。
罗冰似是心中有事,不大言语,那白面中年跑去窗口往里看了一会儿,坐下笑道:“这女人蠢得心宽,还真睡了,也不怕我们将她迷晕卖了。”
罗冰喝一口热水,瞪他一眼道:“这麽个女人,除了好看,也不知还有什麽好,你主子巴巴来要。”
那白面中年脸笑得起皱,一派过来人深知其味状,嗡着嗓子道:
“女人嘛,玩物而已,除了好看还图啥。老三玩过了,老七也想偷来尝尝滋味,就这麽个事。兄弟你是家中困难,等这回得了酬劳,解了家里的急,手头宽裕些,也去轧几个相好,就懂其中妙处了。”
罗冰斜眼瞥他一阵,只把碗中水当成酒,尽数喝掉,似是有恨。
他放眼望那些散坐在不远处小兵,惋惜说道:“只可惜跟着我这三十几个小兄弟,不明不白让我毁了前程,当了逃兵,回不了大营了。”
白面中年又是一笑:“兄弟,你这就说错了。你们吃了败仗,摸黑地撤离。什麽你让他们毁了前程作逃兵?你是在帮他们逃命。”
白面替他弹一弹身上的会,面上悯恤。
“再说,你自身都难保,还管什麽别人?你从军这麽几年,出生入死,可是捞了什麽好处,又着实给了家里几个子儿?你老父病重,没钱医治,大哥身残,没了劳力,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嫂子也跑了。”
“别以为你当了个队率,带着几十个人,就真跟着人家肝脑涂地。人家本就是高门贵胄,再不济也世代从军,大捷小胜,都能得个封赏。你呢?光屁股一个,好事能摊到你?这次是个好机会,只要你助我将这女人送去北边,那七公子必重金酬劳,你就可以安顿好你老父和大哥。你要实在觉着对不起这些小弟兄,那我再和七公子说说,让他多给点,你散些给他们就是了。”
这番对话,明玉蹲在窗下悉数听到。
方才那白面人窥过,她就将棉被折成人形状,躲到了窗边偷听两人说话。直听到老七二字,心中一凛,原来是褚萧阴魂不散,从前抢,如今偷。
既弄清彼之居心,她又寻思起来。
倒可以将计就计,跟着这些人去,等见了褚萧,杀了他一了白了。
但很快她便驳了这念头——褚萧可不是褚策,他阴鸷没底线,手段下三滥,若一个人跑去,无异于送肉上砧板。极大可能杀不得他,又和先前一样被关到什麽地方,弄得生不如死,隔绝于世。那时,只怕再没有并州时的好运,无缘再见褚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