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恻隐◇
◎李姣婆发痴钻被窝◎
而正院书斋里,宝镜给褚策续茶。
褚策似是骚动,在案前挪来挪去,茶也不喝,抖眉怂恿宝镜,“丫头,再去瞧瞧。”宝镜巧笑答道:“刚才去的,安总管还在说呢,君侯就耐心等吧。”
褚策耐着喝了三泡茶,嘴里发涩,终是忍不住,高声打趣:
“安总管,贵府究竟有多少事务要嘱咐,你几时才将我小娘子还我。”
过了一会儿,安平才与明玉从门後走出。
安平躬身笑道:“说完了。只是君侯三问四催的,奴说的匆匆忙忙,也不知明姬听清没有。君侯千万要记得今晚情形,若是明姬不慎忘了,别怪奴没交待全。”
明玉笑道:“都听清了,安总管放心。”
又拿出一只小箱,对安平说:“三哥此行的衣物行头,安总管均已备好。我只添了些小东西,烦一并带上。”
那箱中有几只小瓶,一叠衣袜,明玉一一指过。
“几瓶药油是莞妹送来的。春时易体乏气闷,用这瓶抹在额间,便气爽思澄。若是邪风入体感伤寒,就用这瓶擦鼻侧人中。这瓶,滴在水里泡浴或擦身,清凉驱虫。这瓶,晚上涂了安神好睡。还有这些里衣袜子,也都带上。这时节寒暑不常,若是冷就穿深色厚实的,里头夹了绵和绒。若是热,就穿浅色丝绢的,舒适透气。平日碰上天气好,勤将衣靴被褥晒一晒,但不要晒太久,春天日毒。”
安平接过笑答:“明姬周全。”
褚策负手走近,拈起衣物翻覆瞧,脸上故作不屑神气,随意丢回箱中。
“又不是出什麽远门,你弄这麽多事,矫情。不过这袜子做的还行,回头你给绍儿做几件。”
明玉偷偷伸手揪他腰际,轻笑:“知道,在做了。”
而她这一揪,似是拧开机关,褚策瞬间破功,再端不住,实诚嘿嘿笑了。心甜意满融在言语中,更显亲密无间。
“这次操习,练的就是上回和你说的那阵法。该避着点人,不便带你去看。你好生呆在家里休养,弹琴练剑,我回来要查你功课。至于家中杂事,你能帮的地方就帮帮,千万别累着。”
这二人要说些私房话,安平领会得,自与宝镜退出门去。转身阖门时,不意透过将拢未拢的晃亮一线,看到明玉与褚策在灯下缱绻相拥——
褚策低声说了几句,明玉喃喃细语,轻愁薄怨。
“今日的事,我自然不放心上。可正如小莫说的,我总觉着对不住夫人。”
安平心笑,暗惊,麻得手一抖,赶紧关上门。心道这柳大姑娘轻轻年纪,还真是个人物。不知她是当真心有恻隐,还是专会挠主子的软处。
他耳力本就好,此时存心聚神聆听,果然听到褚策上鈎。
“娶妻纳妾,都是我的主意,你有什麽对不起别人。若是有人怨怪,只管来怪我。”
明玉迟疑追问,“那你呢,你有没有对不住她。”
褚策哼笑,倒是十分干脆,“没有,我从来没有对不住她。”
再没了声响,该是两人进了卧房,安平悄悄离去,心神仍停留在书斋里——
这柳大姑娘厉害了,明吃亏暗受惠。娇滴滴的软糯话说着,专往褚策心缝处钻。
她应是瞧出不对劲想打探,好在褚策神魂颠倒之馀,嘴巴锁得牢,算是有口德,在西家不说东家短。只定下调子,不展开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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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春果然繁忙,除了家中杂事,还需筹备送往各处的春礼。而褚策结交甚广,明里走动的人已很多,还有一些暗里有往来,安平私下特别嘱咐。明玉知悉後惊笑,好家夥,毛爪子都伸到上京丶西北了。
而谢夫人,起先说是请明玉帮手分忧,实则将所有事推到明玉这边。明玉辛苦,却不好说什麽,硬着头皮对付。其间莫初几次来访,她都没空与莫初玩耍。
她拟好附印的礼单及一书信交给安朗丶安秀。
“匡郡守那边,按常制备礼,这封书信送他亲啓。曹公公的礼,分两路,一路按往常送,一路遣商客送到半山别馆苏夫人收。至于红叶山庄,带点锦帛送去就好,但须有人稍个口信,听说安秀素来口齿伶俐,就跑一趟。问他们,去年君侯在并州交待的事,怎的办的不爽利,留几个倒刺,让人扎心,若是端午前事情还没了尽,他们想要过江只怕难了。”
安朗安秀二人,均是大总管安平心腹。
安平此去交待,凡落在他们手上的事,均可与明玉商量,听明玉指示。
二人接了话,俱是明白,明玉口中“并州交待的事”,便是在袁侃府中查出的褚萧江湖爪牙一事,褚策早就命红叶山庄吴庄主拔去,却迟迟未果。
安郎又想起一事,低头问道:“庞辽将军的夫人商氏,不日将与幼子老母迁往汜县,明姬可要送行?”
明玉稍稍凝神,问道:“此事可告夫人?”
安郎答:“已禀夫人,夫人说近日忙于照料公子,明姬代理即可。”
“自然要送。”明玉推无可推,也念与庞辽有些交情,“庞将军虽为降将,却是弃暗投明,效力义师,于历国讨伐有功,受君侯器重。他的家眷不可薄待。且不止商夫人,连同西南其他将官家眷,都应尽力优待。你们准备一些钱物,叫他们好生活。送到汜县,也需与那边打点,请他们好生照顾。”
这二人走後,明玉舒松筋骨,与宝镜去庭中剪花,一面细想这当中的事。
允阳王褚铭,不枉他国大权盛,还真有些手段,环环相扣,一切尽握手中。
褚策是他已故宠妃之爱儿,他不留在身侧,丢到肃陵,令他结了门拖後腿的姻亲,看似是忌惮不喜。可他让褚策独统肃陵大营二十万兵,兼控允阳国北各边军,封爵封食邑,允褚策在肃陵开府安家,军政一体,又俨然赏了褚策一个小侯国。恩威并施。
而他再反过来,将大军家眷留在汜县一带,牢牢牵制,连新来的庞辽等人家小都不漏过,极其缜密。